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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8:24:29 作者: 花日緋
    紀琬琰越走越偏僻,如今也只是循著上一世林氏去世的時候,老太君讓婆子帶她來的那一回的印象在摸路了,與想像中有很多婆子看守的場景不太一樣,這裡根本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四周安靜什麼聲音都沒有,因為沒有婆子清掃,所以周圍大多還是白茫茫的一片,有幾間廢屋子,看起來陰森森的。

    徐媽媽從後頭趕了過來,一把拉住了紀琬琰的手,說道:「姑娘,別再往前了,回去吧。」

    紀琬琰抽回自己的手,倔強的看著徐媽媽,兩人對視片刻後,紀琬琰才開口說了一句:「你帶我去,這樣快些。」

    若是等她一點點找過去,還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徐媽媽從前是林氏陪嫁來的管事媽媽,林氏被關之後,她一定來看過她的,所以紀琬琰篤定她知道地方。

    徐媽媽瘦的沒有二兩肉的大臉盤子上露出了為難的神情,不過也沒有否認紀琬琰說的話,的確是由她帶過去快一些,今天四姑娘才在老太君面前露了臉,說不得待會兒就會有管事媽媽來教姑娘規矩,這些都是說不定的事情,若是給怠慢了,那對四姑娘也是耽誤。

    既然四姑娘起了看生母的心,那就不會輕易放棄,呼出一口寒氣,搓了搓手,徐媽媽這才埋頭走下了迴廊的台階,在前面探路,回身牽著紀琬琰的手,說道:

    「姑娘您跟著我的腳印走。」

    就這麼一路牽引,終於徐媽媽把紀琬琰帶到了一處看起來像是荒園的地方,沒有人看守,四周靜的可怕。徐媽媽指了指一扇斑駁的木門,木門外上著一把生鏽的鎖,似乎好長時間都沒有開啟過。

    「她……在裡面?難道不用送飯嗎?這鎖可不像是常開的。」

    徐媽媽指了指右邊門扉上的小窗,說道:「送飯都是從這裡送的,不用開鎖。」

    紀琬琰看著那小窗,眼睛不自覺就濕潤起來,趕忙低下頭,到底還是鼓不起勇氣打開小窗,紅著眼睛,喉嚨沙啞的問道:「裡面,有人伺候嗎?她不是瘋了?自己會來拿東西吃嗎?」

    徐媽媽聽了這話也是不好受,猶豫了一會兒後,才伸手打開了門上的小窗,紀琬琰的一顆心幾乎都要繃到嗓子眼兒上,隨著fèng隙越來越大,她看見院子裡的樣貌也越來越多,院子裡倒不是她想像中那麼荒蕪雜亂,因為都被雪給覆蓋了。

    徐媽媽將手伸進去,從門內抽出一隻拴著鐵絲的鈴鐺來,對紀琬琰說道:

    「就是靠這個鈴鐺,提醒夫人的。」

    紀琬琰接過那鈴鐺,看著徐媽媽,眼中噙滿了淚,難受的問道:「你經常來送東西給她嗎?」所以才會知道這麼多。

    徐媽媽沒有說話,只嘆了口氣,又拿過紀琬琰手裡鈴鐺,伸進院子裡搖了三下,然後兩人等到小窗前好一會兒,院子裡依舊沒什麼動靜,徐媽媽也覺得奇怪,把手伸進窗口,想要再去拿鈴鐺的時候,窗口卻突然出現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嚇了徐媽媽和紀琬琰一大跳,徐媽媽的手沒有抽的回來,被裡面那人抓住了,二話不說,就咬了起來,徐媽媽忍著疼,對裡面說道:

    「夫人,是我呀,是我呀夫人!您別咬了別咬了。」

    可裡面的人像是根本聽不到似的,一邊咬徐媽媽的胳膊,一邊口齒不太清的說著:「吃、吃。」

    紀琬琰忍到現在情緒終於崩潰了。蹲下來將自己抱做一團,她想像過林氏被關起來過的什麼日子,可是沒想到真的見到了,卻是這樣難過。

    幾乎是狂奔而出的,卻因為踩到了被雪掩埋的石塊而撲倒在了雪地里,冰涼的雪打在她的臉上,居然沒有刺骨的瘋冷,世界有那麼一瞬間是靜止的。

    徐媽媽趕緊跑過來扶她起來,紀琬琰稍稍穩定了情緒,從地上爬起來,轉過頭去看著那一扇斑駁的門,緊咬了牙關,轉身又走了過去。

    徐媽媽拉著她,說道;「姑娘,您也看見了,夫人病的不輕,根本不認識我們了。」

    紀琬琰冷靜下來,看了看四周的情況,左邊的牆角下放著一堆石磚,石磚旁有一棵參天的樹,紀琬琰走過去,才在石磚上,抵著樹幹爬上了牆頭,徐媽媽嚇壞了,四姑娘向來保守懦弱,可今天居然開始爬牆,這,這可不是一個大家閨秀該做的事情呀。

    正要阻止,卻見紀琬琰趴在牆頭就停住了動作,探頭往裡看了幾眼,就見一個衣衫破舊的女人靠著門扉蜷腿而坐,抱著膝蓋瑟瑟發抖,瘦骨嶙峋,蓬頭垢面,她試探性的喊了兩聲:「娘。娘。」

    原以為不會有任何回應,可是在聽見娘這個字的時候,那女人居然抬起了頭,紀琬琰對她揮手:「娘,我在這裡。」

    卻不料那女人卻發了瘋似的跑回了屋裡,嘴裡喊著:「晚晚,晚晚!」

    不一會兒,就抱著一個枕頭出來,嘴裡喃喃自語,紀琬琰已經泣不成聲了,周圍很安靜,所以就算林氏說的很小聲,她也聽見了,林氏抱著枕頭瘋瘋癲癲的說道:

    「晚晚不怕,有娘在。」

    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紀琬琰趴在牆頭上,腿上一松,整個人又從牆頭掉了下來,幸好徐媽媽在下面等接著她,才沒有被石磚砸到。

    「姑娘,咱們還是走吧,一會兒送飯的婆子就要來了,讓她們看見,不好的。」

    徐媽媽雖然也可憐林氏,但她卻知道最重要的還是要保護好四姑娘。

    紀琬琰被徐媽媽扶著離開了荒涼的西偏院,在路上果真遇到了送飯的婆子,徐媽媽眼明手快拉著紀琬琰藏到了樹後,等婆子經過之後,兩人才離開。

    紀琬琰想把林氏救出來,可是也知道,憑她如今是很難做到的,因為林氏是紀家的罪人,有罪被罰,又傷了神智,所以才被關起來的。老侯爺還在的時候,紀琬琰的父親紀鄒還是侯府的嫡長子,老侯爺已經替他請封了世子,只待老侯爺西去,紀鄒就能襲爵,可是叫人沒想到的是,就在老侯爺大病之初,林氏就被人抓jian在床,老侯爺一氣之下就要打死林氏,是紀鄒用性命保的她,可是後來林氏不知道被餵了什麼,就徹底瘋了。

    老侯爺恨長子不成器,無論說什麼,做什麼,紀鄒就是一味的護著瘋了的林氏,說出了就算他死也不會讓林氏死的話,更加不讓她被家法處置,為此紀鄒失去了襲爵的資格,世子之位這才落到了二老爺紀朔頭上,老侯爺換了繼承人之後,就悲痛不已,再也撐不住西去了,紀鄒覺得是自己害死了老侯爺,敬愛了一輩子的妻子又做出那種事叫他丟盡了顏面,每日鬱鬱寡歡,終日外出喝酒,有一日他屏退了小廝一個人出去的,可半夜不歸,家裡人出去找了大半個宛平,才在淮安坊街尾的一株歪脖樹上找到了他,用褲腰帶,上吊死了!

    這些事府里沒人和她說,是後來她自己一點點打聽出來的,所以,紀琬琰在三四歲的時候,就被迫和母親分離,兄長也因為這件事被送到了書院去,偌大的月瑤苑中就只剩下紀琬琰一個人,直到十歲被老太君接去了玲瓏閣中。

    她的嫡親哥哥紀衡在書院讀書,開始的時候還時常偷著回來看她,可後來就沒有來了,等到紀琬琰出嫁,紀衡就因為打架滋事,被書院逐出來,然後就跟著誰出海,一直到紀琬琰死,他都沒有回來。

    這些事情每一件都壓在紀琬琰的心頭,若是十幾二十歲的時候,她看不出來這一切是個圈套也就罷了,她三十多歲,經歷了太多事情,回想前事,又怎麼會看不出來,當年的事情充滿了陰謀算計。紀琬琰沒有證據,但是這一切都是擺在明面上的。

    誰得了最大的好處,誰就是幕後主使。她爹死了,娘瘋了,大房就此沒落了,二房卻冒出頭了,接手了原本屬於大房的一切,這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第七章

    第七章

    紀琬琰原以為會過了年才會被老太君接入玲瓏閣,可是沒想到才兩天,老太君就派羅媽媽過來了。

    只見羅媽媽掃視了一圈這破落的院落,兩手一交,說道:「喲,我還以為四姑娘有多少東西要帶,特意叫了四個婆子過來,可依我看,這裡也沒什麼好帶的了。」

    徐媽媽陪著笑,說道:「是啊,沒什麼好帶的,一切全都麻煩羅媽媽了。」徐媽媽知道規矩,嫁給羅媽媽喊到一邊,遞給了她一個封紅,羅媽媽掂量了一下,居然有二三兩,瞧著徐媽媽穿的都有些化的衣領,到底沒有同情她,將封紅塞入了袖口,這才走到門邊說道:

    「得了,四姑娘一包細軟搬出月瑤苑,告訴回事處過來清點,將院門鎖了便是。」

    下頭的婆子應聲,徐媽媽拿著兩隻包袱,最後又環視了一圈這住了好幾年的地方,目光落在原來放屏風的方位,還是姑娘有先見之明,自從廢園回來之後,就讓她把那蜀錦屏風給拆了,將裡面那塊雙面刺繡的蜀錦去賣了,足足八十兩銀子,這才有了先前打發羅媽媽的三兩,徐媽媽掂量著這些錢,一下子就打發了三兩,著實是有些肉疼的,不過,一切為了姑娘,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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