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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8:18:13 作者: 沈驚春
夏耳被迫起床,出去待客,見了不少以前的同學,免不了一番敘舊。
等沒什麼人了,夏耳才去洗漱,正刷著牙,聽見徐鳳琴在前面熱情地招呼著:「呀,小魚也是大姑娘了,快進來,夏耳在後面洗臉呢。夏耳——」
夏耳隱約猜到了是誰,連忙吐了口中泡沫,隨便抹了下嘴巴跑到前面去,來人背對著門,身穿灰色羽絨服,扎著單馬尾,給她父母拜年,徐鳳琴給她抓了一把糖。
夏耳叫了一聲:「程可魚?」
程可魚回過頭,看到夏耳,眉眼都跟著亮了一下:「小耳朵!?」
兩個女孩兒激動地拉住手,互相打量,程可魚還是那麼高,比以前成熟了一些,大體沒怎麼變。
多年沒見舊友,兩個人都開心不已,夏耳拉著程可魚回她的房間去,兩個女孩兒坐在床邊上互相敘舊。
程可魚大學考了個雙非一本,她爸媽想讓她考個教師資格證,然後回到鎮上來教書。
但是程可魚並不想,她想要到大城市去闖蕩,遭到了父母的接連反對。
「他們嫌我在大城市站不住腳跟,不穩定,養不活自己,說我大學都畢業了,人家都能賺錢養家,他們還得掏錢補貼我租房,不划算。不如回來當老師,吃住都在家,工作穩定有保障,以後就近找個男人,結婚了嫁的也不遠,在他們眼皮底下,他們就放心了。」
說到這兒,程可魚扯了下嘴角:「還說我,考研都考不上,到了大城市能幹得了什麼?」
「考研是那麼好考的嗎?我這專業那麼多人報,一共才多少名額,我難道不想考上嗎?」
「只知道怪我沒有用,什麼都做不好,不像人家的孩子畢業就大公司offer,賺錢養家,那怎麼不說別人的孩子畢業父母就給找了工作,我沒反過來怪他們吧?」
「我以為大學考得遠遠的,就能遠離他們了,沒想到畢業了還要被他們控制,有完沒完啊!就算我在大城市闖蕩失敗了,那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可以為自己負責!」
夏耳安慰了她幾句,又問:「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程可魚的目光有些茫然,她看著虛無的前方,說,「我一直在抗爭,但是,抗爭到現在,我也有點累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會做什麼,我怕萬一在大城市活不下去,最後灰溜溜的回來,聽他們的話去當老師,那我搞不懂我在抗爭什麼,這些年到底有沒有意義。」
夏耳看了她半晌,想要拍拍她的肩,卻又感覺不太合適。
屋子裡靜了一會兒,夏耳順著程可魚的目光,跟她一起望向渺渺的前方,溫聲開口:「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王小波的《黃金時代》。」
「沒看過,我更愛看言情小說。怎麼了?」
「《黃金時代》裡面有一句話,是這樣寫的:『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後來我才知道,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後變得像挨了錘的牛一樣。我覺得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什麼也錘不了我。』」
程可魚品了一下這句話,苦笑:「我這頭老牛已經在受錘了。」
夏耳說:「可是,你才二十三歲呀。」
「即使我們早晚有一天會變成受錘的牛,但是,只要一天沒有受錘,那我們就應該一直生猛下去。」
「還沒有受錘,自己先倒下去了,你還有沒有點兒年輕人的樣子?」
「年輕人為什麼要怕輸?我以為這是中年人才會做的事情。」
「或許抗爭確實沒有意義,那也是抗爭過了才知道,你都沒有抗爭到底,怎麼就確定它毫無意義?」
程可魚聽完她的話,沉默。
夏耳也沒再說什麼,畢竟是別人的人生,她不能為她的選擇負責。
半天,程可魚說:「從小到大,我一直以為我們兩個之間,你是膽小那個。想不到,真正膽小的人是我。」
「你說得對。試都沒試過呢,怎麼就先慫了?我不能慫!」
程可魚認真地看著夏耳,說:「謝謝你,夏耳,真的。我不能留在這裡,我根本不愛學習,我之所以拼命學習,就是為了能夠離開。如果最後沒走,那這麼多年才真的叫沒意義。」
「嗯。」
程可魚深受鼓舞,站起身:「那我先去別人家拜年了,年還沒拜完呢。」
「好的,有空常聯繫。」
「嗯!」
-
春節過後,夏耳過完十五,就直接回海城了。
住在家裡雖然好,但是總有人登門,父母總是過來關懷她,有點打擾她寫作。
夏耳回海城第一件事就是寫新書的開篇。
在家的這段日子,她已經把想寫的內容想了無數次,所以正式創作並沒有那麼艱難,很流暢就寫了出來。
她把開篇直接丟給主編的QQ窗口,主編一秒接收,開開心心發消息:「終於交了!辛苦了!」
「沒事,哪裡不好我可以再改。」
紅到夏耳這個地步,屬於隨便寫什麼都有粉絲買帳了。
但是她對待編輯的態度仍舊客客氣氣的,沒有半點架子,接受意見也很虛心。
這是她對寫作的敬畏之心。
關掉窗口前,夏耳隨便掃了眼主編的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