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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8:10:15 作者: 配菜太咸
    「有些事,錯過比較好。」阿發笑著說。那種笑看世事的瀟灑自在,邱天在太后臉上也見過。

    邱天把車開到車行門口,熄了火,在阿發開門準備下車前才說:「可以看在你浪費了三年才認識我的份上,回去後用我當變數,重列一份優缺點嗎?」語氣輕快,就像朋友間的閒聊。

    「好。」阿發回答得很快,像一個句點,無可迴避的落在他們之間。

    他們還了車,在人聲鼎沸的街道上閒逛,邱天進小店裡挑選禮物,阿發去對街的飲料攤買青蛙下蛋。邱天最後選中一個小玻璃瓶,裡面裝了原色的貝殼沙和小貝殼,乾淨純透,像山城裡的小姑娘。

    邱天從店裡出來,站在門口等阿發,當他看到阿發從對街拿飲料,穿越人群的喧囂聲、笑著向他走過來時,突然移不開視線,山城裡烤肉架上的油花從胸口一路迸裂到喉嚨。

    他想要這個人,在七月的海風裡,穿著藍色T恤對他微笑的這個人。

    這個想法讓他痛苦的閉上眼睛。

    回台北前,他們趕在太陽下山前去看燈塔,昨晚的對話之後,邱天察覺到他和阿發的距離有些改變,像是從玩樂區進到談心區,有時又被丟回玩樂區,很微妙,就像岸邊的岩石,被浪拍打得若隱若現。

    這樣不行,要把它釘死在談心區,就算當朋友也要當談心的好朋友。邱天看著阿發被夕陽勾出的側臉,在燈塔前下了決定。

    他們在傍晚坐上回台北的高鐵,車廂空曠,細雨在玻璃窗斜斜划過,阿發縮坐在椅上,神情略顯疲憊,跟邱天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車過台中,邱天想起阿發在部落格上提到的中港轉運站,於是開口問:「對台中熟嗎?下次帶你去玩。」

    「很熟啊,上次好像沒說到,我後來在台中念書,百貨公司旁邊那家。」

    「怎麼會跑去台中念?」邱天突然意識到,阿發用的是台中的步行速度,所以走起路來比他慢。

    「我妹在台中念書,我也喜歡台中,那間學校又不錯,就去了,」阿發稍微調整坐姿,面向著邱天,「我妹畢業後就留在台中,我常去找她,如果不是我很喜歡這個工作,大概會搬到台中。」

    「嗯,我也喜歡台中,」邱天認同的點頭,「小誠很喜歡台北,但我就看不出台北哪裡好,雞排又小又薄,珍奶也不好喝。」

    「沒錯沒錯,我跟你說,學校那裡有一家雞排很好吃,比臉大,只要四十元,你下次回台中可以去吃看看。」阿發用手比了雞排的大小,仔細告訴邱天雞排攤的位置。

    阿發看著邱天認真的把位置輸入手機的備忘薄,等邱天輸入完,才說:「你會留在台北是為了陪小誠吧?」

    「你怎麼知道?」邱天有點驚訝的反問。

    「因為你就是會做這種事,你是個好哥哥。」

    邱天一陣不自在,像做了好事被誇獎的五歲小孩。

    「你這個哥哥也不錯,」他立刻轉移對話焦點,「你們的個性是很像的還是相反的那種?」

    「還不到相反,但不太一樣,她是金鑲玉,我妹說她是率性妖婆,我是任性魔頭,」阿發稍微抬頭看他,「其實你們兩個有點像。」

    「我哪裡像金鑲玉?」邱天有點無言。

    「哈哈,不是個性像,你們都是屬於發光體,像太陽一樣,在人群里很亮。」阿發想了一下,說:「你有沒有玩過三國志?你跟我妹都是魅力值八十以上的人物,很有存在感,很多人追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邱天更加無言,「八十也太誇張了,那你是多少?」

    「大概是曹豹之類魅力四十以下的人物,用來擺在後方設成自動管理,沒什麼存在感,」阿發笑著說:「所以你們在我眼中,都跟太陽一樣亮。」

    邱天的胸口被猛撞一下,吸了口氣才說:「魅力值高有很多的缺點,我反而羨慕你。」

    「應該說各有優缺點,我很喜歡自己這個數值,你們太亮了,大家只看到光。」

    「可是你能看到底下的東西,對吧。」他知道阿發看得到,部落格上寫的很明白,阿發看到了,他只是想證實,語氣忍不住有著些微波動。

    「大概吧,我只能說你人如其名。」阿發的語氣溫和,像在哄著哭泣小孩的溫和。

    人如其名。

    這句話撞得邱天腦袋發昏,眼眶一陣酸,他死命抓緊扶手,好半晌才用毫無情緒波動的聲調說:「你也是啊,跟早上的太陽一樣,啊快到了,我衝去上個廁所。」

    邱天把自己關在廁所里,心臟劇烈的跳,耳鳴頭昏,上次在阿發住處也是這樣,可是這次夾雜了別的,更加猛烈。

    他把手撐在洗臉台上,轉開水龍頭,用力而小聲的呼吸。冷靜!鎮定!他看著鏡子裡的臉,冷靜!他完全不明白自己是什麼狀況,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他無法思考,他只能先鎮定下來,等回家再想,現在什麼都無法想。

    邱天用意志撐著自己下高鐵,和阿發告別,約定明天要傳照片,然後淋著細雨回住處,臉頰很涼,行李都是雨的影子。

    李以誠坐在客廳吃滷味看電視,邱天進門後,把行李往沙發旁一丟,坐到李以誠旁邊,開口說:「我好像生病了。」

    然後連他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就全身發抖,肩膀抽動,把臉埋在雙手裡,小小的,壓抑的,低聲的哭了出來,阿發的語氣像一支耙子,直接插入秋天的滿地落葉,狠狠往上一翻,掀出底層早已腐爛的枝葉,哀傷瞬間傾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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