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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以誠行雲流水的點完菜，轉頭看見楊肖文呆坐在對面，「怎麼了？有什麼要吃的我沒點到嗎？可以再叫服務員來。」

    「不，不是，有點嚇到而已。」

    李以誠知道重遇的兩個多小時以來，自己的改變使得楊肖文一直處于震驚狀態，所以他反而無法感受到這四年時間在楊肖文身上起了什麼變化。

    於是他對楊肖文微笑，「這四年怎麼樣？說說吧。」

    服務員在這時把鍋底端上桌，打斷了李以誠丟出的話題，食材被堆放在桌旁的推車上，兩人七手八腳的把食材往鍋里雲，開大火，倒啤酒。吃飯皇帝大，李以誠也沒空理楊肖文想說什麼，都八點多了，他快餓死了。

    等辣鍋的湯一滾，李以誠立刻揮手宣布：「開動。」他迫不及待夾起辣鍋里煮好的菜，在盤子上堆成小山，接著拿起另一個盤子堆疊白鍋的食材，然後眼巴巴給兩盤菜扇風，偶爾抬起頭來，看見楊肖文又呈現石化狀態。

    我又哪裡嚇到他了？李以誠心裡全是問號。「怎麼？不餓嗎？」

    「那盤是你要吃的？你不是不吃辣？」楊肖文真正震驚了，臉上布滿受到驚嚇後的不知所措，這是今晚楊肖文情緒表現的最高級。

    李以誠想起楊肖文誠惶誠恐遞水的樣子，那次是楊肖文不小心夾錯菜給他，可是他不曾責怪楊肖文，只是窩在座位上，默默等辣的感覺消失，就像他一直以來的樣子。

    「呵呵，我現在很能吃辣。」李以誠笑著從辣鍋里撈個土豆片，「四年了，沒有什麼不能改變的，吃吧。」說完不理會楊肖文，低頭開始狂吃起來。

    楊肖文不再說話，也拿起筷子開動，隔了四年，楊肖文依然是個好火鍋友，很快的就捉住李以誠現在的愛好，放食材、撈食材、確定稍微涼了才遞過去、倒啤酒、拿紙巾，一樣把李以誠伺候的無微不至。

    李以誠心裡感嘆，有個知道自己好惡的人伺候，還真是不錯。

    「你別顧著伺候我，自己多吃點，有些東西台灣的火鍋不會放，但很好吃，你試試。」禮尚往來，李以誠夾了幾條寬粉和土豆片給楊肖文，「這個南瓜餅很好吃，我每次來都自己吃一盤，今天分你一個。」說完依依不捨的夾了一個給楊肖文。

    楊肖文看著南瓜餅，突然笑了起來，「小誠，你好有趣。」

    李以誠知道楊肖文的震驚在此刻才真的結束，但不知道是南瓜餅或是兩瓶啤酒的功勞。「我很喜歡吃羊肉串，不過我不確定這是不是羊肉，就吃吧。」李以誠遞過去幾根羊肉串。

    「眼一閉牙一咬就吃嗎？」楊肖文笑著接過。

    「不要被簽子刺到就好，」李以誠已經吃的六七分飽，開始放慢進食的速度，「雲南南路有一家的羊肉串我很喜歡，明天有空帶你去。」食物真的是好話題，跟旅行一樣，一講就停不下來。

    「好呀，聽你講話很有趣，你知道很多這個城市的事，聽得很開心。」

    「呵，都是小事，上不了台面，明天帶你去吃本幫菜好不好？有一家小店我很喜歡……」

    李以誠慶幸鍋底上來的時間真及時，打斷了原本的對話，他能笑看過往，不見得楊肖文能，到時把場面搞得太沉重，這火鍋還能吃嗎？等下記得給服務員打賞。

    離開火鍋店時已經是九點半，兩人略為回復到以前相處的氣氛，話題大多集中在食物和毫無重點的閒談上，楊肖文偶爾開開玩笑，放一兩句冷槍，雖然融洽，但明顯存在著刻意迴避往日話題的細微尷尬。

    他們朝著蛋撻店的方向往回走，李以誠要去取車，楊肖文提著別的男人的內褲和他並肩。

    車子是阿瑞克公司的公務車，周末時就讓李以誠使用，他很少開，一是因為技術不好，二是因為他喜歡坐公車，周末時，他會坐著公車慢慢晃過大街小巷，看到喜歡的景色就下車，看夠了再隨便跳上另一台公車，這是他在城市裡流浪的方式。

    兩人漫步經過蛋撻店旁邊的街椅，楊肖文突然停下腳步，看著那張椅子，兩個多小時前，李以誠坐著狂笑的那張椅子。

    「怎麼了？」

    「我……我那時從地鐵站走出來，搞不清方向就亂走，看到這裡擠了很多人在買東西。」楊肖文忽然自顧自的說起來，「我看到有個人拿著蛋撻低頭笑的很開心，我想那個蛋撻一定很好吃，就跟著排隊，那時就想到你一定會喜歡吃這個，甜甜的有奶味，後來那個人把頭稍微抬起來，我才發現他好像就是你，又不太像，怎麼可能才想到你就看到你，怎麼可能在台北都遇不到的人竟然在上海遇到……」

    李以誠默默的站在楊肖文身旁，一句話也沒說。

    「我這幾年想的，就是再見你一面，沒有想別的，就只是見一面，一面就好，遠遠的看著也行，用我這輩子孤單老死來換都可以。」

    我想再見你一面。這幾個字從漆黑的夢裡逸出，在接下來的沉默中，那句話延展到李以誠心裡幽暗的角落。淮海中路上的車流泛濫，仿佛台北天橋下那條長長的光河。

    楊肖文轉頭看著李以誠，突然伸手環抱住他，「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聲音哽咽，然後輕輕哭了起來。

    李以誠僵住了，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尷尬，被一個大男人在人潮洶湧的街上抱著哭，他真是恨不得一頭撞死。現在演的是哪一出啊！我本來還有點感動的。他在心裡哀嚎，我當年有對不起你嗎？你何苦這樣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