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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8:10:01 作者: 配菜太咸
「這是我的秘密基地。」楊肖文說。
他們看著遠方的燈火,過了半根煙的時間,楊肖文才開口:「小誠,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什麼叫在一起?」李以誠看著楊肖文抽菸的側臉,平靜的問。
在一起是什麼?電話問候、吃飯、看電影、上床,不就是我們現在在做的事?你還想要什麼?愛嗎?李以誠的心揪緊了一秒,長得如同世界末日般的一秒。
即使愛這個字被說到又浮濫又矯情又虛偽,你還是想要愛嗎?
楊肖文默默抽完剩的半根煙,沒有回答。
「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想跟我在一起的嗎?」李以誠轉頭看著橋下的光河,平靜的發問。
車燈映照在他們臉上,而楊肖文始終只看著遠方,一句話都不說。
你連我的臉都不敢看。李以誠忍不住想笑。
楊肖文把手撐在欄杆上,二月的寒風把大衣吹的烈烈作響,隔了許久,楊肖文才轉過身來,看著李以誠的眼睛,「我喜歡你。」
李以誠笑著回答,「我知道,我也喜歡你。」但你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想和我在一起,你只是因為痛,至今還在你身體裡蔓生的痛,痛伴隨著傷,傷又尾隨著對愛的索求,你只是需要有人愛你,是誰都可以。
做愛是一回事,談戀愛是另一回事,即使對象是同一人,他不是做個愛就把自己全部丟進去的傻子。
「我眼睛痛,回去吧。」李以誠把眼睛閉起來,朝楊肖文伸出手,楊肖文握住他的手,小心扶著他下樓梯,幫他戴上安全帽時輕輕吻他。
車子再度行過高架橋時,邱天說過的話在李以誠心裡響起極大的回音,然後回歸平靜,像大樓被炸毀後的塵煙散飛的萬籟俱寂。
「你最後被他拖下水都不會曉得,他會等你爛在水裡再自己浮起來。」
他們回到李以誠住處,也許是吹到風的緣故,李以誠的左眼嚴重發紅流淚,楊肖文慌張的幫他上藥換紗布。
「邱天不會真的殺了你。」李以誠看楊肖文急的亂竄,忍不住挖苦的說。
「那個人,很難講。」
楊肖文不讓李以誠上網、看電視、看書,於是他們蓋著棉被聊天,聊過去一個多月來從不曾觸及的事。
楊肖文說大二那年如何被佛地魔的善良和純淨吸引,說佛地魔如何以真愛之名否定過去六年,說佛地魔跟隨真愛不惜拋棄一切離開台灣。
李以誠說他薄如紙的俗緣,他對事物的分薄緣慳,他和女友的相遇分離,他告訴楊肖文,他只是一座兵馬俑。
「你是世界遺產吔。」楊肖文很開心,抱著他做了整晚的愛。
清晨時分,李以誠醒來後再也睡不著,他仔細看著楊肖文熟睡的臉,然後起身連上彩虹夢,停在進站畫面許久,最後往後靠著椅背,拾起頭望著天花板發呆,他餘下的痛混合恐懼和閃躲,在夜裡反覆發酵,最終成長為巨大的獸,將他推回廢墟里。
「不可以這樣,」李以誠對自己說:「再來一次我一定會死。」
第6章 「天早灰藍,想告別,偏未晚。」
雨季悠長
周一時,李以誠的左眼已看不出異常,他將心中所有的複雜掩蓋好,和邱天一起搭上客運,若無其事的回到台中。
邱天再也不曾問過他和楊肖文之間的事,但他知道邱天已做好準備,等待他再度碎掉的那天。
雖然最初發生關係時,李以誠想過事情有可能會如此發展,畢竟他們都對彼此抱持著好感,也許在他看到楊肖文穿著那件T恤時,也許在楊肖文透過BF昏暗燈光看到他的單鳳眼時,就產生純粹的好感,只是事到臨頭卻仍是措手不及。
他們之間的討跟給已經變質,他不肯給楊肖文要的,楊肖文給不了他要的,他不知道這個局會怎麼走。
也許突然就世界末日了,那麼愛與不愛的患得患失,就會在時間的流里逝去。他們的距離因寂寞而接近,他們的孤獨因接近而擴大,李以誠心底,卻只剩下對世界末日的單純想像。
世界末日沒有來,但年來了,除夕時楊肖文從山上打來拜年電話,天空很漂亮,雲長得很文藝,當時李以誠正忙著備菜。初一時楊肖文打來說昨天到天亮才睡,因為窗外的路燈太刺眼,當時李以誠正陪父親接待叔叔伯伯。初二時楊肖文打來說去了海邊,整片天空灰撲撲的,當時李以誠正陪著母親回娘家。
初三時,楊肖文打電話來說隔壁阿姨送了瓶小米酒,他會帶回台北喝,李以誠笑著說我今天終於悠閒了,接著就聽到中央山脈另一端傳來的開心低笑聲。
楊肖文準備明天就回台北,等著初五以後開工,李以誠的年假卻一路放到初八。
「你忍心丟下小米酒孤零零的在台北等你來臨幸嗎?」楊肖文在電話里哀嚎,「初六就來台北吧,好不好?」
初六是二月十四日,情人節。李以誠沒有拒絕,反正世界末日隨時會來,沒什麼好怕。
初六那天,李以誠在中午時回到台北,整個城市被粉紅色心型氣球和昂貴的玫瑰淹沒,還沒到住處,楊肖文就打來電話:「晚上我們出門毒害那些可怕的異性戀情侶。」
這不就跟我毒害同性戀一樣。李以誠心想,這只是一種愚蠢的意淫,根本沒用,最後反過來被同性戀毒害,還被站長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