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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8:10:01 作者: 配菜太咸
    「明天有個空檔,一起吃個飯?」楊肖文聲音里有藏不住的疲憊。

    「明天不行,我後天才出院。」李以誠意識不清,含糊的說。

    「什麼叫後天才出院?」電話那端楊肖文的聲音突然變大,李以誠一下醒了過來。

    「我明天開刀,小手術。」李以誠大約解釋了情況,「這跟去診所打針吃藥一樣,我連我爸媽都沒說。」

    楊肖文沉默了一陣子才開口,「那你現在在哪?」

    「在醫院,今天下午先住院做術前檢查。」李以誠感覺到巨大的惶恐,他不喜歡這種突然出現在他們之間、難以控制的感覺。

    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點菸的聲音,楊肖文沉默了兩口煙的時間,才開口說:「我不想只做穿堂風。」

    李以誠腦里一陣空白,不敢說話。

    「幾點的刀?我去陪你。」等不到李以誠的回應,楊肖文自己下決定。

    「不用啦,天天會來陪我。」

    「讓我去陪你。」楊肖文換上哀求而溫柔的語氣,就像無數夜晚他在李以誠耳邊的低語。

    「不要請假,那真的是小手術,對日常行動根本沒影響。」李以誠最後說:「下班後再來吧。」

    掛掉電話,李以誠在過硬的病床上輾轉反側無法睡去,懷著傷在台北隨波逐流的生活,早已耗盡元氣,楊肖文又能對他期待什麼。

    第二天早上,還不到七點,李以誠就被實習醫生叫醒,開始一輪新的術前檢查,八點邱天到病房,八點半李以誠被推進手術房,他選擇全身麻醉,要清醒著看醫生對他的眼睛這樣那樣,他承受不住。

    醒來時,他已經被推回病房,左眼有一層厚厚的紗布,麻醉感尚未褪去,全身沉重無力。

    「嗨,親愛的。」邱天用手在李以誠的右眼前搖晃。

    李以誠看著邱天,說:「我要吃培根蛋土司跟溫奶茶。」

    昨晚沒睡好加上麻醉未退,李以誠醒醒睡睡的到了中午,雖然身體仍感沉重,但活動能力回復正常,吃過午飯後,他把邱天趕去逛街,然後在空無一人的病房裡把心中所有的愛恨都翻出來細細回味,直到睡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他睜眼就看見楊肖文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入神看著書。

    「餵。」李以誠沙啞的喊出聲。

    楊肖文迅速的起身走過來,「醒了?還好嗎?」楊肖文凝視著李以誠,輕輕摸了他左臉沒被紗布蓋住的地方。

    李以誠感受著楊肖文手指的溫度,睡醒後,麻醉的沉重感又回到四肢上。

    楊肖文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伸手拿過桌上的紙袋,拿出兩個烤布蕾,把蓋子打開,連著湯匙一起遞給李以誠。

    「喔喔喔武大郎你真是個好人!」李以誠高興的接過,慢慢在狹窄的病床上側身躺著。

    「來探病還發我好人卡,你也太狠了。」楊肖文攬過李以誠,扶著讓他坐起來,順勢在他臉側親了一下:「怎麼?很累?」

    「應該是麻醉的關係,身體很重,使不上力。」李以誠說:「不過有吃烤布蕾的力氣。」話還沒說完已經挖了一大匙吞下去,兩三下就吃完一個。

    「早知道多買幾個給你,讓你吃到吐。」

    「我吐了對你有什麼好處?」李以誠舔著湯匙,「給我張衛生紙,右手沾到了。」

    「說的也是,到時伺候你的還不是我,還得一大早出門幫你買培根蛋土司。」楊肖文抽出一張衛生紙,抓起李以誠的右手,仔細的擦拭。

    李以誠呆住了,不是因為楊肖文親昵的舉動和話里的意味,而是邱天站在門口,無聲的看著,他在邱天臉上看到了九年來從沒見過的冰冷,他知道那是怒氣,真正的怒氣。我要被殺了,他想。我真的要被殺了。

    楊肖文擦完李以誠的手,才抬起頭看到邱天,邱天的臉上早已變回平常沒心沒肺的笑臉,拎起兩個雞腿便當對楊肖文說:「不知道你要來,只買了兩個便當。」

    「沒關係,等下回去再吃。」楊肖文收拾空的烤布蕾盒子,把位子讓給邱天,自己拉過另一張椅子坐在較遠的地方。

    李以誠看著邱天微笑的幫他拆便當,遞筷子,把他不吃的菜都夾到自己的便當里,但他知道邱天在生氣。他看看楊肖文的體格,雖然不差,但邱天動手打人的話,兩個楊肖文都擋不住。

    邱天神色自若的和楊肖文閒聊著,李以誠偶爾小心的插一兩句話,八點多護士進房餵藥,醫生開了輕量的安眠藥,吃完沒多久,睡意很快的湧上,他心裡一陣高興,可以名正言順趕人。

    「我想睡了,你們先回去吧。」李以誠宣布退朝般的把手一揮。

    楊肖文站起身來,邱天卻說:「我有事跟『我家』小誠聊一下,你先走吧。」楊肖文笑著說了聲再見,推門離開,病房瞬間陷入沉默。

    邱天看著李以誠僅剩的單鳳右眼,「說。」一個字,語氣冰冷。

    「啊……啊就有天你們不在,他來家裡喝酒,啊然後就……」

    「做了?」

    「嗯。」李以誠在那個瞬間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那麼,李先生,可以說明一下你在幹什麼嗎?」

    「我……就是天氣太冷閒著也是閒著就互相取暖打發時間,我對他沒那個意思。」李以誠說。他們只是因為同病相憐才牽動著彼此往對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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