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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7:45:06 作者: 遠遊客
周翰很不好意思。
他殫精竭慮為顧家重振基業;他參加慘烈的沉船自毀計劃,阻止日軍沿長江快速西進;他不顧個人安危,冒著炮火遷廠,為國民政府轉移工業;他深諳時事,及時轉移資產,保住一家老小的安逸;他英勇抗擊侵略者;他九死一生救護弟弟,不使他埋骨異國他鄉。這是她經天緯地的愛人,澧蘭凝視周翰的側臉,雙手抱著他的臂膀,一刻也不肯撒手。
「澧蘭,你還是那麼美,可我變醜了。」
的確,緬甸跟印度的驕陽在丈夫臉上烙下不能消褪的印跡,澧蘭攬住他的脖子濃情厚意地說,「我的愛人英姿勃發!」她不管不顧周圍的人。
「寶貝,我臭不臭?」澧蘭正在給周翰刮鬍子,「一點也不!我喜歡你的味道。」澧蘭親親熱熱地親吻兩下他的嘴。
「還是老婆你疼我。」澧蘭的鼻子向來靈敏。「我頭髮里都有虱子了吧?」
「嗯,有一點。」澧蘭已經把周翰的頭髮都剃光了,「其實,好多啊!」澧蘭笑著說,她再親周翰一下。
「在叢林裡打仗,身上什麼蟲子都有。經國的傷好轉後,我才抽空洗個澡。這一路回來,從臘戌到昆明哪有像樣的旅店,到處都是跳蚤。碰到條件好點的,我們就趕緊洗個澡,買身乾淨衣服換上。沒條件的,就只能刷個牙,洗把臉。」
「哥哥,你是怕我嫌你髒?我永遠都不會!」
「寶貝,你之前怎麼認出我來的?」
「我對你的愛早就刻入靈魂,怎麼會認不出你來?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認得你!」在時時揪心的漫長三年等待中,澧蘭已然決定再不遮掩半點自己的心,她如何愛周翰,她就要如何說出來。
澧蘭把周翰的換洗衣服拿進浴室,朝他嫵媚地笑笑,這個傻子從她為他理髮時就不轉眼地盯著自己。
「經國呢?」
「母親安排他去俊傑家洗浴。」澧蘭過來給周翰擦背。
他起身從熱氣騰騰的水裡邁出來。
「哎,你怎麼出來了?」
他不言語,伸手攥住澧蘭,去扯她的......
「周翰!」澧蘭小聲驚呼。
......
「原來偷情是這個滋味。可惜不是在上海顧園......」
這色狼!得了便宜還說俏皮話。幸好他沒有扯破她衣服,不然讓她如何見人?「壞東西!」她貼在周翰懷裡撒嬌,令他幾乎要再扒了她的衣服。
「這個小傢伙搶了我的女人!」周翰又憐又愛又無奈地看著他的幼子,小囝偎依在母親懷裡。他平生第一次和澧蘭同床時不是抱著她入睡,他很不習慣。維駿出生後他也是從後攬著澧蘭,澧蘭再摟著維駿入睡。現在他和澧蘭中間隔了兩個孩子。
澧蘭柔媚地笑,「哥哥,你叫小囝什麼名字?」
「凌恆山其若陋兮,『凌恆』好不好?」
「這個名字好,我很喜歡!」這個名字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寓意。
「寶貝,變通一下好嗎?」他把維駿抱到他身後,再把凌恆抱到澧蘭身後。
「孩子們睡覺不老實,會掉到床下。」
「我用椅子攔在床邊。」
他才忙乎完,終於舒心地躺下,從身後攬住澧蘭,就有一個小孩抱怨說,「爸爸,我很孤獨。」他轉頭,維駿坐起來趴在他身上,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最孤獨的人是我!」周翰嘆口氣,把維駿抱到身前,「孤獨?才七歲的孩子懂什麼叫孤獨。」他對笑不可抑的澧蘭說。
維駿已經睡著,小囝還在母親懷裡咿咿呀呀。
「什麼是『大洋』?」
「就是『太陽』。」
「那麼『小吼吼』呢?」周翰發現需要澧蘭在他和凌恆之間充當翻譯。
「就是『小虎虎』,他沒有名字,我就給他起個小名,他長得也像只小老虎。奶媽說孩子的小名平常些,好養活。」
「這個孩子將來是個話癆,怎麼還不睡?」
「小孩子剛學會說話,就喜歡說來說去的,大概是以前不會說話憋得慌。」澧蘭微笑,「小孩子都入睡慢,誰像你?」
周翰一向入睡快,只要他們不再說話打算睡覺,周翰幾乎一分鐘就能睡著。澧蘭以前打趣說周翰小時候是不需要睡前故事的,因為大人們才開個頭,「從前,有一個……」,定睛一看,這孩子已經睡著了。周翰笑著說,「你個調皮鬼!」
「維駿怎麼睡得早?」
「凌恆睡午覺,維駿不睡午覺。哥哥你不記得了?從前維駿入睡也晚。」
「喔。」周翰按捺住自己。
「爸爸累了要睡覺,你不許再說話了,小虎虎。」澧蘭柔聲說。
周翰看向凌恆,小囝正笑嘻嘻地看他,小囝爬起來,從哥哥身上越過去,爬到爸爸身邊。
「爸爸?爸爸,爸爸!」小囝側著頭,清亮亮的眼睛看著他。這個字眼他不常說,所以就反覆幾遍。
「哎,兒子!」周翰支起身撫摸孩子的頭,「我的小娃們真好看!」
「爸爸英俊,孩子們自然就好看。」在澧蘭眼裡,他什麼都好,「我也常說我的孩子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你知道我們的小虎虎好可愛,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有人吃東西,他就站在旁邊看。他不伸手要,也不出聲,他就眼巴巴地看著你吃,大人們都忍不住給他兩口。我實在怕他吃成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