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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7:45:06 作者: 遠遊客
「怎麼才來?我等你很久了!」俏生生的文茵過來挽住他胳膊,身著米色蕾絲襯衫和碧綠色百褶絲裙的佳人使他眼裡再看不見別人。
「哦,我在圖書館裡看書,忘了時間。」他們有約定嗎?
「我們去吃龍蝦卷,新上市的龍蝦,很新鮮!」
確實新鮮,碩大的龍蝦肉加蛋黃醬、芥末醬和芹菜碎,配上有濃濃黃油香的熱狗麵包,吃起來很滿足。雪白粘稠的蛤蜊湯盛在烤得酥脆的麵包碗裡,每一勺都有蛤肉的鮮美。經國把麵包碗一併吃下,一點渣渣都不留。
文茵看呆了。
「你是沒挨過餓!」他要好好祭一番自己的五臟廟!他將鮮甜的牡蠣扒拉進嘴裡,胸前汁水淋漓。杯盤一陣亂響,經國風捲殘雲般吃了個罄盡,桌上的奶酪焗龍蝦、波士頓焗豆、炸雞、炸薯條、蔬菜沙拉、配餐的麵包,無一被放過。他尚未吃飽,再來一客牛排。飯後甜點是奶油卷和芝士蛋糕,經國一掃而光,文茵便讓侍者再來一份。
他們從昆西市場穿過,去老北教堂。昆西市場是波士頓的農產品儲藏地和肉製品交易市場,被剝了皮的牛羊豬雞林林總總地懸在身側,案板上大塊大塊的鮮肉。「紂王的酒池肉林有什麼不好?起碼食物豐富,沒有斷糧!」他對文茵說。
「你怎麼連是非觀都改變了?」
「你不知道飢餓的滋味!」
他們向North End的Salem街走去,老北教堂漂亮的白色尖塔一路吸引著經國的視線。他們順著狹窄的Salem街走到深處,在樸素的紅磚教堂前分手,「如果從陸路來,點一盞燈;如果從海路來,點兩盞燈」,經國說,「我走了!」
文茵點頭,「小心啊!」
「放心!」他決絕地轉身,不顧女孩臉上的淒涼。
「Then he said 『Good night』 and with muffled oar,
Silently rowed to the 插rles town shore,
Just as the moon rose over the bay......」
(然後他道了聲「晚安」,伴著壓低的槳聲
悄悄劃向查爾斯鎮的岸邊,
月亮剛好升上海灣,)
經國聽到身後文茵在吟誦,那是詩人朗費羅的名篇《Paul Revere’s Ride》。
「......through the gloom and the light,
The fate of a nation was riding that night,
And the spark struck out by that speed, in his flight,
Kindled the land into flame with its heat.」
(穿過黑暗,穿過光明,
一個國家的命運在那一夜奔行;
他飛過時激起的火星,
以它的熱量燃起整個大地。)
他邁開步子越走越遠,可那吟誦聲仍清晰可辨。經國在田野上縱馬飛馳。
「When he crossed the bridge into Medford town,
He heard the crowing of the cock,
And the barking of the farmer’s dog,
And felt the damp of the river-fog,
That rises when the sun goes down.
It was one by the village’s clock,
When he galloped into Le性ton,
He saw the gilded weathercock,
Swin in the moonlight as he passed.」
(他跨過大橋進入梅德福鎮,
他聽見公雞的啼鳴,
他聽見農夫的狗叫,
他感到河霧的潮濕,
在日落後慢慢升起。
當村子的鐘指向一點鐘,
他飛奔入萊克星頓村。
他看見鍍金的風向標
在他經過的時候在月光中浮漂,)
不知什麼時候,烏雲上面開出一個洞,洞口照進來一線陽光。樹枝上傳過來一陣輕風,帶著草木清香。林子裡只有鳥啼,人人都屏住呼吸,雨居然停了!這是雨季里難得的降雨間歇。「經國?」周翰碰一下弟弟,他居然對這陽光無動於衷!
「啊......」第一次嚼煙,煙里的檳榔竟使他被戰爭和叢林消耗了的虛弱身體產生幻覺,經國頭暈目眩,從頭到腳感到發熱,仿佛醉酒,毛髮都要豎起來。「如果從陸路來,點一盞燈;如果從海路來,點兩盞燈」,這是美國獨立戰爭期間著名的信號,是從老北教堂發送的。經國笑笑,他居然把自己想像成了保羅列維爾,美國獨立戰爭中的愛國者,傳遞英軍襲擊消息的報訊者。
後來他便抹一把眼睛,這沒完沒了的雨使林子裡升騰起霧氣,使他看不清眼前的世界。波士頓,他深愛的城市,他深愛的女孩亦在其中!「放心,我的姑娘!」他在心裡說。
第82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41)
周翰慢慢嚼著煙,第一次嚼煙,感覺又苦又麻,由檳榔根、李樹皮、栗樹葉熬成的沙基還有些嗆人。「澧蘭要是看見我嚼煙,大概會嫌我臭。」周翰從前不抽菸,應酬時偶爾抽兩口,他怕澧蘭乾淨不喜煙味。
他們初到昆明時,澧蘭看到當地人嚼過的吐在地上的煙渣,直皺眉。「你別看地上。」周翰說。「可是,不看地上又怕自己一腳踩上去,太噁心!真是兩難!」澧蘭再皺眉。周翰笑,他這愛潔成癖的妻子。從前無論在顧園還是在南潯顧宅里,僕人們都不許隨地吐痰,這是大少奶奶的規定。澧蘭看見雲南當地人因為嚼煙而變成黑紅色的牙齒,亦不能接受。
「絕不會!我從沒見過有哪個女人像蘭姐那樣深愛自己的丈夫。」經國從前十分羨慕兄長,直到他遇見文茵,那嫵媚動人的女孩。他喜歡看文茵笑,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他亦喜歡看文茵害羞,她一副窘態,杏臉桃腮,嬌滴滴越發顯得紅白。「經國,你……你今晚跟我在一起,好嗎?」文茵在嘉陵賓館的房間裡說。可惜,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