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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7:45:06 作者: 遠遊客
「士兵們就住在對面,狗一叫他們就聽見了。」手下在狗吠聲中提高嗓門。
「好。」軍官再點頭
頃刻便有小腳婆子從屋子裡走過來,「請問,你們......」
「我是顧先生的朋友,龍繩武,我有顧先生的消息傳給顧太太。」
「請稍等。」婆子轉身回去。
她難道不安撫一下狗嗎?數隻狗齜牙低吼著與他隔著柵欄對峙,不是愉快的事。
龍繩武注視著農舍的門口,1936年他見過陳澧蘭幾面,唯有牡丹真國色,佳人搖曳生姿,全上海的女人們在她面前都黯然無光。現在,三十七歲的女人多少該有些紅顏老去了吧。
六月正午的陽光烤在身上很不舒服,耀眼的光線投在農舍屋頂、門前,看著眼暈。那麼,讓燦爛的陽光都失色的女人......他不禁收住呼吸......他看著那女子走過來......《荷馬史詩》里說,「當海倫走進伊利昂城(特洛伊城)的議事大廳時,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站起來。」因為看到海倫的容貌。海倫,古希臘神話里人間最美的女子。龍繩武慶幸他現在是站著的,不至於很失態,他慢慢地把身體裡的氣吐出去。
「龍將軍,很久不見。」女人對他笑一下。
龍繩武心裡開出一朵花來,他看著女人輕輕拍拍低聲咆哮的狗,它們立刻偃旗息鼓。這女人一舉手一投足都美不勝收。
「顧太太,你越來越漂亮了。」他衝口而出。
「謝謝你,龍將軍過獎了。」陳澧蘭為他打開竹籬門,引他進屋。
龍繩武令軍士們在院子外面等。
農舍很小,進門便是廳堂,一位雍容典雅的中年婦人站著,看得出她年輕時亦是一等一的美人。
「這是我婆婆,周翰的母親。」
「這是龍將軍,龍主席的長公子。」陳澧蘭替兩人介紹。
寒暄後龍繩武坐下,婆子捧上茶來。龍繩武握著茶杯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他很不忍把噩耗傳給眼前的女人。顧周翰真是,打仗嘛,差不多就行。錢他沒少捐,自有那不要命的衝鋒在前,自己何必把命都捐出去?
5月初,日軍占領芒市、龍陵,身為騰衝行政監督的龍繩武攜家眷臨陣脫逃,騰衝縣長邱天培亦星夜逃往江苴,護路營隨之棄城。5月10日,日軍292人不廢一槍一彈長驅直入,占領騰衝城。
龍繩武垂眼看向地面,地面是用石灰、桐油、瓷粉混合築就的「三合泥」,這樣的地面平整光亮、涼爽而不濕滑。他又看向四周,廳堂正對著入戶門擺放鋼琴,他在上海有幸看過陳澧蘭彈琴,她舉動嫻雅、神態逸遠,令他十分驚艷!他在法國聖西爾軍校求學時為附庸風雅去聽過音樂會,他聽不進去,可是陳澧蘭的琴聲他聽著頗可心。陳澧蘭演奏後從台上下來,顧周翰迎過去攬住她的腰,微笑著與她說話。他猜在場的人中滿心艷羨的不止他一個男人。
「將軍,您說有周翰的消息.....」
他不得不看向陳澧蘭,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眼前的女人比他還要大一歲。父親的四夫人顧映秋有「雲南第一美人」之稱,跟眼前的女子比起來......他在心裡笑笑。女人的眼睛會說話,滿眼裡都是渴望。「嗯,」他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周翰所在的113團一直掩護英軍和國軍撤退,後來他們往印度撤,準備渡過欽敦江。渡江前發出電報,之後再沒有消息,怕是......欽敦江江水洶湧,而且沿岸還有日軍阻截。」
澧蘭站起來。
「大少奶奶,小心孩子!」
孩子?在哪兒?他進屋時沒看見顧周翰的兒子。
婆子趕緊過來扶住澧蘭。哦,原來她懷孕了。他初見陳澧蘭時只顧著驚艷,沒注意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不會的!一定是發報機被水浸濕了,沒法跟外界聯繫。周翰水性很好,還有經國在,他們兩兄弟互相照顧,不會有事!」
「渡江前,劉放吾發出兩通電報,分別給師部和司令部,說『不成功便成仁』。」
「他們成功了!」澧蘭搶著說。
「江岸上有日本人狙擊他們,江面上還有日本人的汽艇......」
「將軍,你親眼看見了嗎?不會的!我丈夫槍法很準,他曾經憑一桿槍殺了九個人,帶著弟弟突圍。將軍,你聽說了嗎?」澧蘭走到龍繩武面前,她急著要說服他。
龍繩武站起來,「我聽說了。」當年在上海,別人與他提起顧周翰這陳年舊事時依然驚嘆不已,所以他很願意與顧周翰結交。
「所以周翰一定不會有事!」澧蘭斬釘截鐵。
「那些是訓練有素的日本人,不是流氓。」
「他們可能有損失,但是全團覆沒,我不信!」澧蘭握住龍繩武的手臂,她要迫使他相信,他能感受到她的力量。「即使全團覆沒,周翰兄弟也會活著!」她噙著淚。
「我相信你!顧太太!」他怎麼忍心她難過?
「所以,我請你幫我繼續打聽周翰的消息,我求你!龍將軍!我想等他們修好了電報,或是到了印度,就會有消息!」周翰會有消息傳來,一定會有!
「你放心,顧太太,我盡我全力幫你!」所以多少人為搏紅顏一笑,連江山都扔了。
陳澧蘭送他出來,「顧太太留步吧,你小心身體。我走了。」
「好,龍將軍,我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