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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7:45:06 作者: 遠遊客
中午一家人在飯店裡吃午飯,然後去光華街買書。他們在熙攘的街市上行走,感慨在日機騷擾下仍欣欣向榮、充滿活力的市井。
戰爭使古老的昆明產生前所未有的變化,政、商及文化界人士等各路人馬湧入昆明,昆明的商業和服務業空前繁榮。商號由戰前的2000家猛增至3萬餘家;銀行由8家增至近40家,保險公司也多達15家。以南屏街為中心,包括護國路、金碧路在內的街區里金融機構遍布,形成昆明的「金融一條街」。
各種物品從滇緬公路、滇越鐵路源源不斷地運來,昆明已是國統區內消費最高的城市。高檔商店、舞廳、酒樓林立,到處都是外國人開辦的洋行,感覺像是在上海。世界各主要國家都在昆明設有領事館。
搖搖晃晃、擠得水泄不通的公共汽車在金碧路等主路上行駛,九座四輪馬車和黃包車是主要的交通工具。人群中最顯眼的就是滇緬公路的卡車司機們,有緬甸人、印度人、歐洲人、美國人和從海外回來支援抗戰的僑胞。他們穿著在仰光買的羊皮夾克和在大理買的黃色卡其布褲子,兩條褲腿正面上分別有一個巨大口袋,裡面鼓鼓囊囊塞滿了銀行兌票。幾乎每一個司機右手的中指上都戴著一個有他們名字的象牙戒指,這是他們的「商標」。
電影院門口總有一些流動的外匯販子,此時在昆明流通的貨幣除了新舊滇幣、法幣、美元和黃金外,還有越南的比索和緬甸印度的盧比、甚至還有墨西哥銀幣。各種貨幣比值不斷變化使得人們非常頭疼。
1940年「南屏大戲院」建成後,周翰一家人常去看電影。起先,戲院放映好萊塢電影時,使用話筒做的現場翻譯常常語不達意,在西南聯大學生們的一片噓聲中,周翰和澧蘭相視而笑。後來戲院的董事劉淑清請吳宓教授任翻譯,事先把影片中的對白譯成中文,放映時用幻燈將字幕在側面同步打出,如此也不影響懂英語的人們的觀影效果。澧蘭感慨吳教授《翠堤春曉》、《魂斷藍橋》的片名翻譯得實在好。
自1938年起,大批工廠內遷到昆明,包括兵工廠和飛機製造廠。戰時的大後方,國營資本和官僚資本的地位得到空前強化,稍具規模的民營企業都逃不過官僚資本的染指和控制,戰前很多叱吒上海的企業家淪為替官商資本打工的「小夥計」。況且官僚資本控制民營企業後,經營層面一團亂麻,管理人員互相傾軋,謀圖私利達到令人痛心的程度。顧周翰意興闌珊,打消投資實業的念頭。
戰爭亦帶來機遇,愚人見石,智者見泉。
由於大量人員入滇,昆明租房市場扶搖直上,即便是遠郊破敗的民宅,租金也相當驚人,房產投機盛行。澧蘭跟周翰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衣食住行是民生大計,現在是民族危急存亡關頭,使「居者有其屋」,國家才穩定。我們不要發國難財」。周翰微笑點頭。
昆明經由滇越鐵路和滇緬公路聯通越南海防和緬甸仰光兩個出海口,大批物資在昆明集散,作為大後方的金融中心之一,昆明的貨幣、黃金交易空前活躍。周翰在南屏街租下店面、開辦錢莊,參與金融投機。昆明的銀行業按興辦者來自的地域形成三個幫:本地幫、四川幫和下江幫。下江人是本地人對長江中下游一帶外省人的稱呼。周翰在上海時就與下江幫的銀行家們過從甚密,他資金雄厚,與下江幫們聯手大肆參與黃金和外匯投機,一買一賣間,坐獲巨利。
收藏古玩是周翰的愛好,瓷器、字畫、印章、扇子、碑帖拓片、古籍善本、造像,他無所不收。聯大的教授們是與周翰做買賣的一個穩定群體。他出的價格不算高,但在合理的範圍內,且以美元支付;他行事溫厚,為人謙沖自牧,對賣家以禮相待;貨賣識家,聯大的教授們都願意與他做交易。澧蘭不解為何有些古物明明價值不高,周翰還要收購。「收藏是福澤子孫的事,有些藏品現在看著不很值錢,未來不好說,好比我在上海租界投資地塊。況且很多古玩毀於戰火,再經歷歲月的銷蝕,物以稀為貴,慢慢地不值錢的也會變得值錢。我手裡有閒錢,通過收藏幫他們解決窘況,算不算對教育的贊助,寶貝?」
周翰與朝宗電報往來頻繁,指導弟弟料理顧家在美國的產業。世界局勢動盪,不獨中國這一方土地。1938年,先是德國強行兼併奧地利;接著希特勒以戰爭相威脅,攫取捷克斯洛伐克的蘇台德地區;水晶之夜,希特勒青年團、蓋世太保和黨衛軍襲擊了德國和奧地利的猶太人。顧氏在美國的投資布局以求穩為重,除了購買地產和優質企業的股票外,周翰指示朝宗斥巨資購入波音、麥克唐納、道格拉斯、北美等航空公司以及福特、克萊斯勒、通用等汽車公司的股票。自道瓊工業指數問世後,就一直位列其成分股的通用電氣也被周翰納入投資中。這些企業不僅是美國工業的基石,在不久的未來它們將會轉向軍工,為戰爭疑雲密布的歐洲輸送武器,他如此判斷。
周翰和經國在香港的投資方式相較在美國的要激進一些,他們專門在股市上狙擊股權不穩但經營狀況良好的上市公司,因為香港的上市公司市值不是很大。他們先在市場上吸納相當股份,然後對控股權不穩的企業大股東提出全面收購或者要求參與公司經營,從而迫使公司的經營者買回自己手上的股份,從中賺取利潤。他們並不漫天要價,總在合理的範圍內,不欲招致控股方的憎恨而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