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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7:30:56 作者: 咬春餅
    鍾衍撓撓臉,皺眉道:「你最近沒碰上什麼事吧?總覺得你悶了好多。」

    「我這樣的身體,也開朗不起來呀。」林余星自嘲地一笑,「我一直都這樣,只不過碰到了你,魏舅舅,我的人生多了兩束光,真的真的很開心。」

    鍾衍皺眉更深,「別跟我扯這些,文縐縐的聽不懂。」

    風過,楊柳晃,湖心漣漪一圈圈地向外擴散,然後漸漸消匿,重回靜止。林余星盯著它完成一次輪迴,才慢慢開口:「小衍哥,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你要覺得苦難熬不下去的時候,就想想我。我這麼差勁的人,本不該得到很多人的愛,甚至不該有活著的資格。」

    「滾你媽的蛋!」鍾衍暴躁地踹了一下石凳子,「收回去,這話哥不愛聽!不是,林余星,你到底怎麼了,奇奇怪怪的,你不說是不是,我打電話給你姐了啊。」

    乍一聽「姐姐」,林余星的手揪緊了褲子,眼裡的光瞬間灰濛,傷心和難過掐著喉嚨眼,哪裡都跟缺血似的。

    「你打也沒用,」林余星扯了個笑,「我姐最疼我了。」

    鍾衍冷聲,「既然知道她疼你,你想過沒,聽到你這樣的話,她該多傷心。」

    林余星低了低身體,絞痛的感覺充斥胸腔。

    鍾衍忒不放心了,「我現在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搭車。」

    「我放個屁的心,等著,我回宿舍拿一下車鑰匙。」可等鍾衍快跑一個來回,涼亭里,早已沒了林余星的身影。

    手機響了下,林余星發的信息:

    —小衍哥,我先走了。

    林余星回來時,林疏月也在工作室。她忙著整理資料,電腦前奮筆疾書,頭都沒抬,「回了?」

    林余星「嗯」了聲,一貫的沉默以對。

    「你歇會汗再上去吹空調,廚房裡有洗好的櫻桃。」

    「我不吃。」

    林疏月手一頓,終於抬起頭,目光平靜得不見半點情緒,「你最喜歡吃櫻桃,不用為了跟我賭氣委屈自己。這幾天高溫,少外出,按時吃藥。我下午出差,這一周都不會回來。你安心待著,我不會再在面前煩你。」

    林余星定在樓梯處,邁上去的腳步一下子忘了抬。

    林疏月說:「就當我欠你的吧,這些年,我這個做姐姐的太失敗。但我能力有限,也只能怪我能力有限。我現在沒別的想法,就一個,多掙點錢,給你把後路鋪長一點。可是星星,不管你的理由是什麼,你都傷了姐姐的心。」

    說完,她沒再看林余星一眼,合上電腦,拿好包,推著玄關處的行李箱就這麼出了門。

    門關的聲音切割耳膜,林余星乏力舉步,慢慢蹲下身體,死死按住了胸口急促喘息。他從口袋裡摸出藥,囫圇吞了兩顆,又在樓梯上坐了會,才漸漸順過氣。

    —

    兩天後,林余星出了一趟門。

    門口有車早早等在那,似是輕車熟路。林余星在門口站了會,副駕滑下半邊車窗,約莫是跟他說了什麼,林余星上了車。

    五十米遠的梧桐樹後,林疏月戴上墨鏡,開車跟了上去。

    前方的車沿明珠路往東邊開,林疏月始終隔著三個車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最後,車停在職校附近的一家普通賓館門口。

    林余星一個人下了車,抬頭看了眼,然後緩步走了進去。

    第66章 鴛鴦

    他站在前台打電話, 語氣冷漠,「我到了。」

    電話那頭:「305房。」

    林余星胸悶氣短,在下面坐了會, 才撐著去坐電梯。他找到305房, 敲了兩下, 門開,室內的冷氣開得低,從門縫撲出來,林余星打了個冷顫。

    李嵊仍是一身黑色衣服,頭髮剃得更短, 貼著頭皮只剩青黑色的發茬, 襯得他的臉更加有稜有角。本是立體俊朗的面相, 但眼神陰鷙灰沉,頓時抽了大半生氣。

    他把路讓出,「進吧。」

    林余星定在門口,目光厭惡, 「就在這說。」

    「你不進來怎麼說?」李嵊語氣不善且不耐。

    林余星抿緊唇,僵持了兩秒,還是走了進去。

    雙人標間, 就擺了兩張床,一張桌子,液晶屏的電視機有些年頭, 歪歪斜斜地掛在牆上, 正放著新聞頻道,調了靜音, 只有無聲的畫面。

    靠窗的床上, 坐著一個五十左右的中年人。身形消瘦, 尤其臉脫了相,顴骨凹陷,眼眶周圍沉澱成烏青色。他有意坐直,但難掩病態,看起來已是病入膏肓。

    林余星站在門口,刻意劃出最遠的距離,一動不動。

    李嵊先是給李費岩倒了杯水,看著父親喝下後,才不耐煩地瞪了眼林余星,「你哪那麼不乾脆。」他冷笑,「也不知道你那個姐怎麼受得了你的,這麼多年,挺能忍啊。」

    林余星眼神頓時銳利,沒有半分弱態,「閉嘴,不許說她。」

    李嵊手握緊成拳,語調拔高,「她是有多金貴,我提怎麼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

    李費岩咳了兩聲,聲音虛,「有什麼好吵的。」他看向李嵊,「讓著弟弟。」

    林余星被這聲「弟弟」刺著了,陌生的,排斥的,都令他無比噁心。他的臉色一度發白,手下意識地往後抓,想尋找支撐力。

    他的細微變化被李費岩通通看在眼裡,「我們父子倆,都一個模樣,身體都不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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