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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7:30:56 作者: 咬春餅
「南青鎮工作結束,我應該會去湘西。」牧青目光悠遠眺望,他是平靜的,沒有豪言壯語,也沒有多偉大目標,只一句質樸的,「盡力而為吧。」
還有一周時間,林疏月幫著牧青做好資料收尾。他們編制了南青村所有學齡兒童、在讀學生的家庭資料,毫不誇張地說,每一戶都進行過走訪。這邊老一輩的民眾文化程度普遍偏低,多的是不講道理的人,被辱罵,驅趕,放狗咬是常事,有兩次,還被老人拿著鐵鍬追打。
縱如此,林疏月和牧青始終沒放棄,將每戶的生活困難、基本情況,以及孩子的性格特徵都進行了記錄。林疏月對每一個孩子可能潛在的性格因素,都做了提醒備註。
程曉東:12歲/父母外出務工/膽小/表達能力欠佳
張鳳紅:7歲/怕狗/喜甜食可以此作為嘉獎/有較好的表達能力
李二蛋:父親嗜酒有暴力傾向/常年家暴/重點關注
嚴金柱:智力偏低/易怒
陳花銀:母親精神疾病/抑鬱傾向/已申請醫療金
……
這些珍貴的檔案資料,回歸到老師手中。林疏月針對一些特殊的孩子,與牧青一起積極奔走於相關部門,在法律範圍內,替他們爭取最大的援助。
在南青鎮近四個月的支教援助工作,正式臨近尾聲。
林疏月最放不下的,還是申筱秋。
這兩天,公安局那邊來了消息,因為涉及未成年人,且案件本身的社會影響不良,又綜合受害者監護人的意見,給予案件不公開處理。林疏月所知道的,那幾個馬仔面臨較重的刑事訴訟。
當然有不盡人意之處,但林疏月如今已能平和心態。就像魏馭城教她的,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但只要赤子之心永駐,天真不折損,就是問心無愧。
回明珠市的車票買在周六。
周五這天,林疏月去探望申筱秋。王啟朝的資助都是落到了實處,第一件就是幫她把這老破舊盛夏也不見光亮的房子給重新翻修。
乍一進去,林疏月還以為走錯了地方,外牆刷白能泛光,邋遢的院子也重新規整,還給搭了個鋼筋棚晾曬衣服。屋子裡面仍在施工,申筱秋穿著一件淺綠色的短袖,正往外頭搬東西。
見著林疏月,女孩兒笑厥如花,「林老師。」
五月初夏,新翠發芽,光影鮮活明亮得給人間塗抹顏色。林疏月覺得,這才是女孩子該有的明媚姿態。
她捲起衣袖幫忙,「還有什麼要搬的?」
申筱秋不再膽怯,大大方方地接受好意,「還有一些書。」
這個家的東西本來就少,雜物零零碎碎散落一地。林疏月看得饒有興致,拾起一枚火柴盒,受了潮反倒舊得更好看。她拿了個紙盒,把這些小玩意歸納一起。最後收拾稍大的物件。幾本卷邊的作文本,發黃的糧票以及一本棕紅色的老式相冊。
林疏月順手翻了一頁,黑白老照片居多。第二頁,有申筱秋五六歲的彩色照。小姑娘從小就長得清秀,和現在沒差太多。再翻一頁,依舊一張泛黃的彩色合照。林疏月視線掃過去,在看到最右邊的人時,心臟像被狠狠掐緊。
濃到突兀的眉,細長眼睛眼角下吊,面無表情地站在最後排,雖是高中學生模樣,但還是被林疏月一眼認出。
胡平川。
那個指控她利用專業之便蠱惑病患產生依戀感情的胡平川!
林疏月的指尖如被凍住,死死磕印在薄膜塑料上。像撞鐘「嗡」的一聲砸在太陽穴,瞬間把她拉入逼窄牢籠。
「林老師?」申筱秋不明所以,「你還好吧?」
林疏月深吸一口氣,強逼自己冷靜。她將相冊翻了個邊,指著胡平川問:「這是誰?」
「我堂哥。」
「叫什麼名字?」
「申遠峰。」
林疏月一剎迷茫。
胡平川。
申遠峰。
所以,「胡平川」根本就是假名字。他為什麼要用一個假名字來看診?林疏月腦袋一空,驀地想起李嵊。這個假設只冒了個泡,已讓她渾身像被抽斷肋骨支撐不住。
林疏月克制不住揚高聲音:「他在哪裡?」
申筱秋害怕,嘴唇張了張。
「人在哪裡!」林疏月陡然大聲。
申筱秋被吼得後退一步,膽怯不知所措,聲若細蚊哆嗦道:「我不知道。」
林疏月咽了咽喉嚨,指甲尖狠狠掐向掌心,強迫自己冷靜。再開口,她壓著嗓子先道歉:「對不起啊筱秋,老師態度不好。但這個,這個人呢。老師認識。」林疏月每說一個字,都像被刀尖劃似的,眼睛都憋紅了。
申筱秋飛快答:「老師,他雖然是我哥哥,但我真的很少很少見他了。他是我們村為數不多考上大學的,出去上學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林疏月咬牙:「一次都沒有嗎?」
「沒有。」申筱秋急急保證:「老師,我真的沒騙你。」
林疏月點點頭,「老師信你。」
「我大伯精神時好時壞,他以前不這樣的,去年就嚴重了。阿花婆說,這是一個傳一個。遲早的。」申筱秋說:「前兩年,我聽伯伯說,表哥不上大學了,在外頭跟人混,要賺大錢,不得再回來了。」
林疏月:「知道他跟什麼樣的人賺錢嗎?」
申筱秋仔細回憶了番,想起:「來過家裡一次,個子高高的,記不清長什麼樣了,但那天穿的是黑色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