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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7:30:56 作者: 咬春餅
「不去。」
李斯文點頭,「我替您安排別的車。」
「不用。」魏馭城轉過身,將派克筆輕壓向桌面,「坐老張的車。」
李斯文有些費解,這不是矛盾了嗎,他想問又不敢問。魏馭城也不急,繼續簽閱文件,中途,還讓秘書進來續了一次水。
—
黑色奧迪早到,林疏月下樓就看到了。
「林小姐。」車窗滑下,司機四十左右,笑起來溫和客氣。
林疏月看了眼車牌,確認信息後,上了車。
「家裡讓我來接你的,就叫我老張吧。」老張轉了把方向盤,駛入主路,「辛苦了啊,這麼熱的天兒。」
「麻煩您了。」林疏月從包里拿出水遞過去。
老張笑,「謝了,我有。」
很隨和的人,好相處。林疏月也想多了解鍾衍的情況,「張叔,您過來,小衍一個人在家沒關係的吧?」
委婉地套近乎,順理成章地打聽。老張笑呵道:「不礙事,家裡有人看著。小少爺吧,就是性格犟,有點虎。林小姐多擔待,多體諒。」
林疏月說:「應該的。」
「沒有應不應該,都是人,沒理由遭委屈。」老張熟練轉動方向盤:「林小姐多費心,小少爺家裡是重視的,會記得你的好。」
「小衍父母在家?」
老張還是笑,「小少爺的母親去世早,監護人是他舅舅。」
給的資料里沒有提過鍾衍父母,林疏月微怔,並猜測,鍾衍性格失衡的原因是不是跟這有關。她是想繼續了解的,但還沒開口,老張問:「林小姐不暈車吧?我得繞一截路,還得接個人。」
老張表面是個平平無奇的司機,說話做事那是一套套的。論不動聲色,他嫻熟得多。
車往市中心開,林疏月一路想事情,只偶爾抬頭看一眼窗外。在樟樺路口左轉,過了那兩公里郁蔥的梧桐樹,已能看見琉璃銀的大廈外牆。
大廈出自建築大師鍾禪遠,方圓有度,納天容地,極富設計感。
車是往這個方向開,林疏月不免欣賞打量。等她視線轉向正面時,大廈由遠及近,景與人已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目光定在某一處,距離縮短,成了一個點。
魏馭城一身亞淺灰西服,站在那,單側顏,足夠讓林疏月失語。她心裡湧出不好的直覺,下意識問:「您接的人是哪位?」
老張沒答,打了左轉向,靠邊減速。
車正好停在魏馭城身邊,老張滑下車窗,「魏董,李秘書。」
李斯文頷首招呼,「老張。」
林疏月條件反射地解開安全帶,手搭在車把上。但不用她推,車門已經開了。魏馭城長腿一跨,視她為無物,就這麼坐了上來。
奧迪空間寬敞,林疏月卻如被皮筋勒緊咽喉,每一秒都是窒息。而稍晚上車的李斯文也愣住,關到一半的車門都忘了繼續。
老張和顏說:「林小姐,您系穩安全帶。」
林疏月沒有動,老張也不催,只是不開車。
在流速緩慢的空氣中,她漸漸理清各中關係。緊繃的手鬆了松,最後把安全帶系好。
車啟動。
老張說:「林小姐,這是小衍的舅舅,魏董。」
林疏月轉過臉,迎上魏馭城的目光,客氣地點了下頭。她這神色,將距離劃分得剛剛好。禮貌、克制,還有兩分明明白白的疏遠有別。
她的這張面具織得滴水不漏,經得起任何探究和審視。
魏馭城平靜收攏視線,說:「辛苦。」
同款生分語氣,如願配合她這場重逢戲碼。
林疏月放鬆揪緊的手指,微微低頭,再側頭看窗外。這是打算陌生到底,魏馭城卻沒想給她這個底,他的視線重新落過來,少了委婉遷就,如藏鋒的劍,她不可能感受不到。
偏偏林疏月不著道,連眼睫眨動的頻率都寫著不聞不問。
氣氛保持絕對安靜,唯有目光施重加壓。這場對號入座的無聲控訴,魏馭城想的是,她還能忍多久?
林疏月忽然轉過頭,視線筆直對上。幾秒之後,她的笑意隨即揚起,溫和禮貌道:「趙卿宇跟我提過您。魏舅舅,如果您覺得需要避嫌,沒關係,我可以現在下車。」
魏馭城微擰眉峰,後知後覺,她竟先發制人。
這話有點不知輕重,但魏馭城只知她是林疏月。所謂輕重,都抵不過心裡那點無法割捨和舊日餘溫。
魏馭城說:「跟我談避嫌。」
林疏月神色平然,只微低眼眸,「您是趙卿宇舅舅。」
魏馭城「嗯」了聲,「他都怎麼跟你提起我?」
就連李斯文都聽出來,兩人之間這暗涌無聲的一招一式、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林疏月不退怯,「說您是長輩,很疼愛晚輩。」
「我是怎麼疼和愛的?」魏馭城疊著腿,問。
林疏月組詞譴句,剛要開口。他已截斷機會,淡聲說:「你該比他更了解。」
氣氛一下淬了火,燒向該燒的人。所以鋪墊兜繞一大圈,他是故意拾起前塵碎片,妄圖拼湊出她共同參與的往日舊夢。
電台老歌翻唱,幾句歌詞被年輕嗓子哼得慘慘戚戚。
沉默一路,直至下車。
林疏月跟在魏馭城身後,一抬頭就能看見這男人寬肩窄腰的挺拔背影。她這才記起那首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