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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7:16:17 作者: 葫蘆醬
    「別問了好嗎?」

    「我想知道。」

    「我讓你別問了!」

    林時安崩潰地把《五三》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時教室里的人紛紛回頭,向天眼瞅著就要來勸架。

    許佟瀾卻伸手緊緊攥住了林時安的手腕。

    在一眾吵嚷的勸和聲里,他在林時安的手心寫下一串字母。

    響亮的上課鈴敲響,越來越多的人過來把許佟瀾往座位上拉,於是他不得不鬆開手,對林時安說:「我猜對了嗎?」

    林時安的嘴唇輕微顫抖,身邊的人都以為他是氣的,忙幫他順著背,只有他知道,從許佟瀾握住他的手寫字的時候,他就再也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了。

    心裡頭冒著陣蒸騰的熱氣,莫名地情緒裹挾著他熱騰騰的心口,微微泛著酸。

    嘈雜的上課鈴聲里,被強行拽回座位的許佟瀾情緒卻還沒有停下,他遙遙地看著林時安的後腦勺,忽然雙手放在嘴邊,毫不顧忌地喊道:

    「林時安!」

    「我不介意!」

    「我一點都不介意!」

    詫異的同學們皆把目光投向許佟瀾,只有最應該回答他的人沒有看他。

    下節課的老師走上講台,納悶兒地拉回同學們的注意力,只留下細小的餘震在林時安的心裡迴蕩。

    向天戳了戳發怔的林時安,「如果你要和許佟瀾打架,哥們兒站你這一邊。」

    僵在原地的林時安抿著唇,目光落在被攥紅的手腕上,半晌,他搖搖頭,深吸一口氣,忽然笑了。

    笑容里的眼尾彎彎,自臉頰滑下一滴厚重的眼淚。

    許佟瀾寫下的那個單詞是「Wlison」。

    威爾遜病,又稱肝豆狀核變性,常染色體隱性遺傳病。

    福利院裡眼睛裡的綠環不是什麼妖怪的象徵,而是疾病的信號。

    繁雜的忌口不是他挑嘴,是因為患病所以想吃卻不敢沾的食物。

    每天吃的被撕掉標籤的補品從來不是什麼補品,只是終身不能斷的藥。

    收養手續前的體檢打開了他的噩夢,而林叔和芳姨卻沒有放棄收養他,而是帶著他四處求醫,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但這是不可能治癒的病,他不知道病情會不會突然惡化,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某一天,突然被藥物副作用打敗。

    他面對生活從來都積極向上,是因為他真的覺得,貧窮也好,欺凌也罷,他什麼都不怕。

    無論發生什麼,對他來說只要還能活著,每一天都很好,都彌足珍貴。

    所以他有好多朋友,卻從來不敢談至更深的感情。

    樂觀的盡頭,是漫無邊際的悲觀。

    這就是屬於林時安的十七歲。

    熱鬧而孤獨的十七歲。

    但是那個叫許佟瀾的男孩兒大張旗鼓地闖了進來,不給他任何退縮的餘地,不容拒絕地將他從蚌殼裡拉了出來,然後告訴他。

    「我不介意。」

    林時安好像後知後覺地明白,他究竟在期待些什麼。

    他像一個成年人一樣過了這麼多年,可他到底還是一個年輕的高中學生。

    在他內心最不可言說的深處,也有一片靈魂期待著,會不會有人願意愛這樣的,連生命都殘破不堪的他。

    現在那片靈魂在他的身體裡歡欣鼓舞,扯著他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

    「我們去找他。」

    ☆、第 60 章

    春末的晚風已經沾染上了暑氣的味道,隨著晚自習結束的鈴聲,熙熙攘攘的同學們各自三五成群說笑著離開。

    許佟瀾少見的沒有拿教輔,空著手往外走,三兩步的距離,他便聽到了身後熟悉的腳步聲。

    他抿著唇,加快了腳步,身後的人便小跑了起來,直到和他並肩。

    夜色的遮掩下,他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不知道是誰腳步一轉,兩個少年在沉默的繾綣里,默契地走到了錦鯉池邊。

    周圍有三三兩兩來餵魚的女孩兒,還有在附近夜跑的學生。

    林時安坐在橋上,把耳機分出一半塞在許佟瀾的耳朵里。

    錦山在市郊,碰上天氣好的時候,還能看到三三兩兩的星子。

    偶爾的蛙聲混著鳥鳴,再多的聲音,便是兩人幾不可聞的呼吸。

    「那天在三亞,」許佟瀾低聲說:「你去打電話的時候,我看見了你的藥。」

    下午在教室里還在大聲宣告,這會兒卻覺得聲音稍大一些都冒昧。

    「不重要了,」林時安淺淺地笑了笑,玩笑道:「以後我就不用費勁地撕標籤了。」

    許佟瀾注視著他,半晌,說道:「我也是賭。」

    「賭什麼?」

    「賭《五三》上的話是真心的,賭你真的喜歡我。」

    林時安偏著頭去看他,牽動了兩人之間的耳機線。

    李榮浩的聲音順著白色的耳機線穿破耳膜,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在一起嘛好不好。」攪擾了兩人心照不宣的曖昧。

    「你真的了解我的病嗎?我——」

    「林時安,」許佟瀾打斷了他。

    橘色的光輝與暗夜的寂靜里,他已經把所有能思考的都思考盡了。

    糾結與惶恐,痛苦與擔憂,所有的所有,都在那天全數被他擺出來,一個一個解決掉了。

    他簡直難以想像,這麼多年,這麼多坎兒,林時安這麼個小朋友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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