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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7:00:15 作者: 詞樹
    晚上回到小樓,她就開始一件一件地收拾起自己的衣服。

    付楊靠在門框上,靜靜地看著她收拾東西,半晌問了一句:「要什麼時候走。」

    「明天。」

    付楊一哽,所有話卡在嗓子裡一句也說不出來了。就像握不住的沙,不管他如何用力,始終是會流失掉。

    孔漫把衣服收拾完,往床上一坐,看著他:「明天要不要送我?」

    付楊咬緊牙根,為什麼她能這麼無濟於事,說走就走?

    倒反而顯得他不夠灑脫了。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你來我熱烈歡迎,你走我決不相送』。」

    孔漫笑了笑。站起來走過去,抱著他的腰,盯著他的眼睛,認真發問:「你真的確定不送我?」

    付楊本來不打算抱她的,個沒良心的女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但奈不住她一直磨蹭他,於是狠狠掐著她的腰,咬牙切齒:「你就是吃定我捨不得你。」

    孔漫親親他的嘴唇,輕聲說:「我也捨不得你啊。」

    付楊盯著她明艷的五官,閉了閉眼,一口咬在她嘴唇上:「你夠狠。」

    說完腳一踢把門關上,擁著她往床上倒去,伸手將燈也關了。

    **

    真正送孔漫離開多西鎮的這一天,付楊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默寡言。

    他像是這裡的深山,山裡的大樹,安靜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片刻後,他默默提起孔漫的行李箱放在后座,又默默抽著煙,等著和阿桃告別的的人。

    程磊站在他旁邊嘆了口氣,付楊給他遞了根煙。

    清晨的陽光從山頭灑落,以往最美的時間現在倒成了催別離。

    阿桃抱著孔漫,眼淚一把一把掉,哽咽著說:「漫漫姐,以後一定要來雲南看我。」

    孔漫笑:「你也可以去北京看我啊,你在那兒待了四年,地方都熟悉了,還都不用我去接你。」

    阿桃搖頭,「嗚……不要,就要你來雲南。」

    孔漫給她擦乾眼淚,點了點她腦門,「霸道。」

    又說:「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得上車了,不早點出發,回到北京天都黑了。」

    阿桃這才擦乾眼淚,依依不捨放開她。給她提了很多東西,大部分是多西鎮特產。

    孔漫最後抱了一把阿桃,轉身攏了攏黑色呢子大衣。還真是首尾呼應,來時穿的也是這身,走了穿的也是這身。

    孔漫上車。付楊吸完最後一口煙,丟掉菸頭,拿腳踩了踩,這才拉開車門上車。

    車子漸漸離開多西鎮,後視鏡里,阿桃抹著眼淚撲在程磊懷裡,孔漫收回視線。

    雲南的天好似一年四季都是湛藍的,掛了幾朵觸手可及的白雲。

    一個轉彎接著一個轉彎。懸崖峭壁下江水緩緩流淌著,兩岸青山相對出,墨綠籠蔥。

    早晨的陽光還照不到江底,牛羊已經被放出圈門,在江邊兩岸溜達著。

    結了穗的稻穀田一片一片沿江兩岸鋪陳。

    江底人家青色瓦片上冒出裊裊炊煙。

    一個又一個金燦燦的木瓜掛在樹頭。

    春來秋走,仿佛過完這一生。

    時光流逝,總歸是記住了這藏在大山深處的赤忱與美景。

    在這片山川河流里,她曾一次又一次被治癒著,被溫柔以待,是純粹的快樂過。

    但人總要回歸正軌。

    車裡音響放起熟悉的音樂:

    「短短的路走走停停

    也有了幾分的距離

    不知撫摸的是故事

    還是段心情也許期待的不過是,與時間為敵

    再次看到你

    微涼晨光里

    笑得很甜蜜

    ……」

    上一次聽這首歌是什麼時候呢?

    孔漫回想著,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她轉頭看向付楊,他抿著唇,戴著一副墨鏡,連眼神都遮了起來。

    車裡緩緩蔓延起一陣離別愁緒。

    繞了三個小時的盤山公路,十點左右進入鹿城市。

    眼看著他開到高速路口收費處,孔漫才開口:「我買了鹿城到昆明的高鐵票了。」

    付楊抿抿唇,在收費口掉頭,往高鐵站開去。

    路過城裡,他開著車停在一家過橋米線店前。

    「下去吃點東西吧。」

    孔漫點頭。

    兩人進了米線店,到窗口點餐。

    付楊點了正常的牛肉米線,轉頭問她:「想吃哪種?」

    孔漫看了一圈,「菌子米線吧。」

    點完餐,到桌子前坐下,付楊抽了幾張紙巾給她桌面細緻擦了擦。

    吃完米線,付楊慢悠悠起來,帶著她往車站去。

    無奈的是,再怎麼拖延時間,時間還是會流走,而人也終究要離開。

    車站裡人來人往。

    付楊停好車,把她行李箱提下來。孔漫接過,推著往取票處走去。取完票出來,找了一圈,看到付楊站在吸菸室門口抽著煙。

    她拉著行李箱走過去,伸出手,付楊看了她一眼。

    孔漫便夾過他手指間的煙。吸了一口,嗆了一下,咳了幾聲,緩慢抽起來。有好幾個月沒抽菸了吧,她想。

    付楊無言,重新抽了根煙出來,點燃,默默抽著。透過縹緲地煙霧,一點一點巡視著孔漫的臉龐,牢牢記住她的樣子,一點一點刻在血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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