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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6:22:50 作者: 蘇鎏
但今日一見阮箏,她還是不免心顫了幾分。實在是因為她美得過分惹眼,已到了刺痛人心的地步。
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但凡這廳里有個男子都要叫她把魂兒都勾了去。
林昭突然有些羨慕阮箏,想著若是自己也有這般傾國傾城的容貌,又何須大把灑銀錢博一個賢良的美名。若她也美得這般刺目,那人是否就會多看自己一眼,會否想要履行兩人兒時定下的親事,將她迎娶進門。
曾經唾手可得,最終卻是一無所有,林昭自是很難甘心。所以待宴席散後她並未急著回房,而是帶著貼身丫鬟走在了通往前院的石子小道上。穿過一道月亮門再往前走幾步便是他與人飲酒作樂之處,林昭幾乎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衝過去尋他,可礙於女子的矜持不得不在月亮門前停下步子,轉身看向丫鬟。
丫鬟自小跟著她,對她這樣的眼神再是熟悉不過。也只有在自己家中或是只有兩人時,才能在自家小姐臉上看到這如修羅一般陰冷的眼神。
林昭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出手抓住了她的一隻耳朵,一個用力就將那上面的耳墜扯了下來。丫鬟吃痛驚呼一聲,立即害怕地捂住耳朵。緊接著她便看到林昭將什麼東西甩了出去,仔細一摸才發現耳墜已然沒了。
丫鬟又驚又怕卻不敢說半個字,只捂著一邊的耳朵嚶嚶地哭了起來。
林昭卻不以為然,只焦急地扭頭朝月亮門外望去。很快那邊便出現了一盞燈籠,一個小廝領著個身形頎長的男子朝這邊走了過來。林昭的心也跟著緊了起來。
她知道這裡是封瀛回屋休息的必經之路,這是樂平公主悄悄告訴她的。她也知道二公主一直有心撮合自己與封瀛,所以今日這個機會她必是要抓住的。
於是她轉過身來,臉上又換了另一幅和善的面孔,出言輕聲安慰丫鬟:「快別哭了,不過一個耳墜罷了,你若喜歡把這個拿去便是了。」
說著她解下了自己耳朵上的紅寶石耳墜,親昵地塞進了丫鬟手中。又拔下一支金簪一併給了她:「喏,這也給你,這下高興了吧?」
話音剛落便感覺有腳步聲在身後停了下來,林昭緊張得整個後背一緊,脖頸都有些僵硬了。
是他……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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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瀛今夜被陸嘉元勸著喝了點酒,但還遠未到喝醉的程度。酒意鬧得他有點燥熱,與陸嘉元分開後他便讓小廝帶自己回房,順便吹吹夜風透透氣。
在行至月亮門前時,他便注意到了林昭。他與她兒時見過幾面,那時候是母親把她叫進宮來,說這是他未來的媳婦,讓他與她多多相處培養感情。
但那時的封瀛只是個半大少年,對習字射箭一類的事情遠比別的更為上心,更無心去哄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所以兩人每每見面也不過干坐片刻,封瀛就會尋各種理由走開,寧願去跟人練騎射也不想在母后宮裡與人大眼瞪小眼。
所以他對林昭的印象其實很模糊,根本記不清她長什麼樣。後來朝堂巨變,他的人生也因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在西北的那些日子裡,他偶爾記起與林家還有那麼一樁陳年婚事未了,於是想也沒想便修書一封送去林家,讓他們為林昭另尋夫婿。
那時的他對成婚根本沒有想法,也不願意耽誤人家姑娘一輩子。林家後來也曾回過一含蓄的書信,他便當他們默認了此事。且也聽說林家曾為林昭尋過幾戶門當戶對的人家,在他看來此事便已徹底了結。
實在沒想到林昭蹉跎了幾年竟是雲英未嫁,待到自己回京後林家便多方托人到他跟前來說情,想再續從前那門婚事。
封瀛只覺男婚女嫁實在煩人,他彼時手中雜事多如牛毛,大小事情千頭萬緒,何來的時間應付兒女之情。於是不管誰來旁敲側擊他都是毫不留情一口回絕,想斷了林家的念想。
沒成想林家也是夠狠,寧願耽誤自家一個姑娘的終身,也非要跟他犟到底。當年親事不成畢竟沒有鬧得沸沸揚揚,林家對給林昭另尋人家一事也是諱莫如深。漸漸的京城裡便有了另一種說法,傳聞林家姑娘對他一往情深青梅竹馬,這些年無論發生何事都謹守婚約,默默等著他回來成親。
於是乎林昭成了貞節烈女痴情女子的代表,很多人雖然礙於他的權勢不敢直言,背地裡多少對他有些微詞。封瀛知道林家的想法,無非就是想用輿論逼他就犯,可他是從刀山火海里走來的人,連生死都能置之度外,區區名聲又何足掛齒。
想用這個威脅他,林家當真是想錯了。林閣老在朝堂上精得如同只老狐狸,卻不想會在這件事情上看走眼。
這世上能成為他軟肋之人已經走了,且走得那般慘烈。從那以後再無人可以成為他的弱點,也沒有人再能威脅他什麼。林家,若真想滅了也不過須臾之間,只是他也並非嗜殺之人,小小過節自不會要人滿門性命。但林昭之事還是早日解決為好,姑娘青春日短,再拖下去對她絕無好處。
想到這裡封瀛打消了繞道而行的主意,從小廝手中接過燈籠邁步走上前去,到了近前正好看到林昭將耳墜和簪子都往丫鬟手裡塞,還親聲細語地安撫對方。只是丫鬟不知是否真有什麼傷心事,哭得一時停不下來。封瀛一聽到這細弱的哭聲,一股無言的煩躁湧上心頭。
女子的眼淚與哭聲,向來為他厭煩,封瀛雖不想責怪那名丫鬟,臉色卻已不自覺地沉了下來。正巧林昭此時回頭,晧月當空下一眼掃見他陰霾密布的臉,嚇得渾身一哆嗦,趕緊轉身狠狠剜了丫鬟一眼,走上前背對封瀛掐著對方的胳膊咬牙道:「別哭了,王爺不喜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