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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6:22:50 作者: 蘇鎏
過了許久,一門之隔的院子裡終於露出點動靜來,再然後便是腳步聲混合著說話聲。一個粗重的聲音在那裡擔心地問道:「誰、誰在那裡?」
「是我。」
阮箏說完這沒頭沒尾的話也是愣了一下,可還沒等她再開口解釋,便聽身邊的男人替她道:「阮姑娘前來拜見師太。」
裡頭的腳步聲明顯頓了一下,過了片刻才又上前幾步,狐疑道:「阮姑娘?」
這回阮箏自己接話道:「是小女子乃富平侯府大姑娘,前來求見師太。」
院子裡的人又是一陣兒猶豫,半天不出聲。阮箏見她這般做派心知自己這回定是尋對了地方,於是愈發鍥而不捨:「小女子有要事求見,若師太眼下已睡下,那我便在門口等到天亮。」
「不,姑娘切莫如此。」院內的人急了,安撫著道,「我現在就去叫醒師太,姑娘稍候。」
說完轉身離去。阮箏聽著那遠去的腳步聲,剛剛平靜的心又翻起了滔天大浪。
不見時想得緊,等真的要見了又只覺緊張得手腳都不知該往何處放。她擔心一會兒見著人後該做何反應,是哭還是笑,是抱著喚娘還是忍著難過規矩行禮。
一時間她腦中起了無數個念頭,還沒等她想妥究竟該怎麼辦時,緊閉的木門突然就開了。裡面的人打著燈籠朝她照了過來,像是在觀察她的眉眼。
看了許久後那個著粗布衣裳的婦人才把燈籠放下去,淡淡道:「你當真是阮家大姑娘。」
「是,我確實是,師太若是不信……」
「我不是師太,我是侍候師太的。」婦人沒了方才的慌張,顯得鎮定許多。她長出一口氣略顯無奈道,「師太說了,夜色已深,姑娘還是回去得好。」
阮箏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她這麼千辛萬苦找上來,可她娘親卻不願見她。她原先準備好的話一句也用不上,只剩下呆愣在原地,不住地沖婦人問道:「為何,到底為何?」
婦人一臉為難地望著她,搖頭道:「姑娘還是回去得好。此處偏僻,你一個女兒家不該這般晚上山來。」
「可我就想見師太一面。只消讓我見一面就好,見了之後我立馬就走。」
婦人卻說什麼也不肯放她進去。她身量比阮箏高大許多,常年做活手上也有勁兒,攔著阮箏的時候頗有些一夫當關的氣勢。阮箏也不能硬闖,更不能叫身邊的男人替她開道,努力了半天依舊被擋在門外,忍不住脫口而出道:「娘為什麼不願意見我,我是她的女兒啊。」
這話一出院子內外的幾人同時頓住,婦人頗為同情地望著阮箏,放緩了聲調道:「姑娘需知師太也是為了你好。」
「若真是待我好,又怎忍心不見我,我長到這般大都沒有見過親娘……」
「姑娘,」阮箏話未說完,從裡面的破屋內又走出來一個婦人,輕喚一聲後便朝阮箏走來。到了跟前她把手中的一件物什放進阮箏手裡,輕聲道,「師太說了,姑娘見此物猶如見她。這裡往後再也不要來了,知道嗎?」
這婦人年紀略長,按輩份應該跟阮老太太是同一輩的,阮箏被她身上淡然的氣質鎮住,一時間無法出聲反駁。
就在她愣怔間,兩個婦人合力將木門關上落閂,很快交錯的腳步聲便走遠了。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阮箏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待反應過來時庵堂前就只剩她和那個男人。男人手裡的燈籠還亮著,卻沒有照在她的臉上,只挪到了她的手上。
他出聲提醒:「看看是什麼。」
阮箏攤開掌心,只見上面躺著一個粗布荷包,用手一捏有些軟,想來裡面不過是裝些香料類的東西。千難萬難跑了這麼一趟,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只得了一個荷包,阮箏強撐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
淚珠跟斷了線似的,一滴滴落到掌心中,還打濕了荷包。她趕緊將手心合上,難過地背過身後抬手擦眼淚。
不想讓那個人看見自己哭,卻偏偏怎麼也收不住那些眼淚,反而越擦越多。
長這麼大,今夜是她最最難過的一刻。從小被長公主輕忽她不曾這麼難過,被父親冷待也不曾這麼難過,就連被三皇子挾持當人質的時候,她也不像現在這樣難受得心肝直顫。
所以這便是比死還難過的感覺嗎?
阮箏緊緊攥著荷包,想要收斂幾分,可不爭氣的哭聲卻怎麼都壓抑不住,從嗓子眼裡溢了出來。這令她有些難堪,想到旁邊還有人盯著看,她便索性轉過身來想破罐子破摔。
沒成想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那人竟也背過身去,刻意不與她打照面。他手裡的燈籠照出微弱的光來,將他整個人都攏在了這層薄薄的微光中,顯得比往常更為偉岸挺拔。阮箏像是中了蠱一般,鬼便神差地便走近了他,抬手將胳膊靠在了他堅毅的後背上,隨即將額頭靠了過去。
就想借他肩膀哭一會兒,就一會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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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瀾寂靜,連鳥都不曾飛過一隻,只剩阮箏弱弱的抽泣聲在這森冷的夜色里時不時地響起,聽起來頗為突兀。
哭了一會兒阮箏只覺得口乾舌燥,連帶著頭也疼了起來。加上這一路上山吹多了夜風,整個人睏倦疲乏,連心頭連綿的傷感都吹淡了幾分。
然後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到底做了多麼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