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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6:22:50 作者: 蘇鎏
「那倒也未必。雖說戲文里總將太監演得身量纖縴手指拈花,但他們好歹也是男人。像前朝東西廠中也不乏身手不錯的宦官。還有那三保太監,你覺得他像是那種掐著嗓子尖聲尖氣說話之人?」
「那……大約不是。」
阮箏滿意地笑了,又拉過青黛來問:「你說,你覺得如何?」
本以為青黛一定會贊成自己的觀點,沒成想這丫頭竟是為難地皺了皺眉頭,身子往白蘇那邊靠了幾分,喃喃道:「其實我也覺得,那位大人一點兒都不像內侍,尤其是、尤其是……」
「是什麼?」阮箏有點沒了耐心,催促她快說。
「就是上一回,姑娘在密雲山莊昏倒那一回,奴婢們扶您進去休息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提了殿下二字。」
因為這兩個字,也因為那人身上的氣度實在不凡,連她們兩個這般忠心於阮箏的丫頭都犯了怵,才會失了規矩把小姐一個人留在竹屋內。現在想來這人身上就有那麼一股子邪勁兒,每每一見到他,總讓人生出一種想要跪下聽令的錯覺。
「姑娘,你說那個殿下會不會就是他?」
阮箏原本秀眉微蹙,擔心青黛真說出什麼令人信服的話來,結果一聽她提這個倒是舒展了眉頭:「你當時可聽真切了,見著有人向他跪拜行禮了?」
「那倒沒有,奴婢無意間聽了一耳朵,連人都沒見著。」
「那便是了,他跟韓逸都是在慎親王身邊當差之人,平日裡他們提起主子自然是殿下長殿下短的,你聽到這兩個字一點兒不稀奇。」
阮箏說完神情放鬆地歪在榻中,自己伸手拈了一顆葡萄塞進嘴裡。白蘇立馬伸手拿了個骨瓷盤來接她嘴中的葡萄籽,順嘴問道:「那姑娘可曾留意過他的鬍子?」
阮箏一愣:「鬍子?」
「戲文里不是說,當了公公的人這一世都不會再長鬍子了。姑娘與他湊近了說話時,可曾仔細看過?」
阮箏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湊近說話這幾個字上,一下子就想起了從前的種種,不由紅了臉頰:「誰與他湊近說話了,男女授受不親。」
「那姑娘到底留意過沒有?」
「沒有。」阮箏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一張小臉重新糾結成了一團。她雖說比尋常女子大膽一些,他又不是正常男人,可畢竟男女有別,她也沒的整日盯著人家臉瞧的想法。
更何況他倆身量差得有些多,若是站著她需得仰頭才能看清他下巴上是否有胡茬。即便是坐著他也高出自己一截,她若偷看他必定會被對方發現,所以每回阮箏同他說話,都會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臉。
結果這麼些天過去,她當真一次也沒細看過他的眉眼。只是雖未細看卻也知他面如冠玉神如朗月,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阮箏想起夢裡與自己纏綿悱惻的男子,雖永遠看不清容貌,卻總覺眉目如畫不似凡人。能跟在他身邊近身侍候的人,想來長得都不怕,韓逸不也眉清目秀頗為俊朗嘛。
更何況每回見面他的衣著皆是齊整乾淨,連髮絲都亂一點。在貞姨家的柴房中與他離得那般近,阮箏也未聞到有一絲汗味兒。這實在與她印象中的臭男人大相逕庭。
別說家中管家小廝時不時露出的油膩感,就是她父親富平侯偶爾也會有衣著不整放浪形骸的時候,連她家那個才斷奶沒幾年的三弟阮笙,有一回阮箏無意進了他的房間,還能從淡淡的薰香中聞到一絲尿味。但凡是男人就沒有不亂不臭的,那男人拾掇得如此精細,定是個太監無疑了。
阮箏想到這一點,自我安慰似的擺擺手:「你們別胡思亂想,若他不是太監又怎會不同我說,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光彩之事。」
「說不定他有什麼苦衷?」白蘇還是放心,絮絮叨叨地勸阮箏,「姑娘下次見他時,不如悄悄多看兩眼,只要小心些不叫他發現就是了。」
阮箏托腮點頭:「好,那我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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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親王府內,韓逸一整日都如坐針氈。從昨兒遊船回府後,他便覺得自家王爺有哪裡不太一樣。
孟朗笑他:「便是你們這些個人最是心細,整日胡思亂想。」
「不是亂想,王爺定是有什麼事。」韓逸跟著封瀛的日子比孟朗還要多,幾乎算是從小陪到大的情分了,兩人雖是主僕卻亦是老友。王爺有些什麼不同他幾乎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絕無錯漏。
孟朗是個粗人,見他這樣便隨口問了句:「那你倒說說,王爺哪裡不對?」
韓逸猶豫了片刻,這才把從昨晚到今晨的事情一一說給了孟朗聽。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他既是王爺屬下自然是聽他吩咐辦事兒,事成後也自然要向他稟告。
兩人平日裡說話直來直去毫無隱瞞,王爺對他向來賞罰分明,這些與平日並無二致。只是韓逸總覺得他看自己的次數多了些,眼神也透著股探詢的意味。
他自認沒有做任何不妥之事,也從無生出二心,所以不明白為什麼王爺有話不明說,卻一個勁兒地打量他。
「難不成是我今日穿戴有何不妥?」
孟朗瞪大眼睛上下瞧了他片刻:「能有什麼不妥,你日日都穿同一件衣服,王爺大約都看膩了。」
「我這不是同一件衣服,我每日都有換衣,這只是同一塊布做的不同衣裳而已。」
「都一樣,反正沒啥好看的。你又不是那靈秀的小姑娘,王爺瞧你做甚,更何況即便你是個姑娘王爺也懶得瞧。你看咱們府里那幾個丫頭,王爺有正眼瞧過嗎?還不都拿她們當跟咱們一樣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