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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6:21:38 作者: 褚知白
    她看著許久未見的大族老一進門,便按著傷痕累累的崔蘭生跪了下來。

    不等崔韜問話, 大族老便痛心疾首道:「洲主, 是我教導無方,這個逆子貪生怕死, 竟然在青城獸潮剛開始便逃了回來。我已經將這逆子帶到,逆子任洲主發落。」

    他這一番話,全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崔蘭生的過錯上,全然不提他們隱瞞崔韜青城獸潮的事。

    崔蘭生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道:「洲主, 此事委實是蘭生的不對,那獸潮實在兇險,蘭生不過是築基的修為, 一心想要救下青城散修,卻不想被妖獸傷成了重傷, 實在無法繼續救那些散修。」

    「若為城捐軀也不是不可, 只是父親只有我一個獨子, 我才棄城而逃……」

    他這番話說得誠懇萬分, 身上的傷也實打實沒有做一點兒假。

    可崔韜見了他這副模樣, 臉上的怒氣卻一點兒都未曾消下去, 他道:「獸潮突發, 為何我全不知情, 大族老,除獸潮本就是一洲之主的職責, 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吧。」

    他的聲音透著寒意, 化神期修士的威亞, 一時間令大族老都不免打了一個寒戰。可想起往日崔韜自己正直不說,對他們這些族老也恭敬有加。

    縱然他們以前有過真的惹到了他的事,也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被輕輕揭過去了。

    也正是因為崔韜的這種性子,才讓他底下這些族老世家漸漸不把他放在了眼裡,竟然連獸潮的事都敢隱瞞他。

    前世崔辛夷也聽說過崔韜這個洲主是個活菩薩,其他洲主有時候為了世家利益都會放棄散修,可他卻絕不會如此。她倒是沒想到他不光是對散修仁慈,竟對自己手底下的人也這般優柔寡斷。

    此刻大族老道:「洲主,我等也不是刻意要隱瞞獸潮這事的,只是前些日子洲主除了鬼門森附近的一個大妖,身上受了傷,我等不願洲主這般操勞,才出此下策。」

    崔蘭生伏在地上,臉上都帶著細小的傷痕,衣服上都浸了一些血,看上去頗為狼狽。趁大族老與洲主說話,無暇顧及他的時候,他悄悄抬眼看了好幾次。

    崔辛夷手上端著一個精巧的白瓷杯,北洲的天氣冷,杯中霧氣裊裊,她一直沒有喝,只是垂眸定定看著杯中的茶水。

    待崔蘭生再抬眼看的時候,崔辛夷手上忽然一松,白瓷茶杯從她手中滑落,直直摔在了地上,碎片和茶水迸濺到不遠處崔蘭生的身上,令他陡然尖叫著起身。

    他不斷跳起來,往自己身上撓,動作姿勢都頗為滑稽,嘴裡還道:「癢,好癢……」

    這話剛落,他竟然開始脫掉身上的衣服,原來看似「傷痕累累」的外衣下,他渾身其實並沒有幾處傷口。

    一時間大族老和崔韜的談話都停止,往崔蘭生的方向看了過去。

    這時候,崔辛夷起身,直直按住了不斷抓撓的崔蘭生,過了好一會兒,崔蘭生的動作才停了下來。

    他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額頭上俱是冷汗。

    想起方才那股突如其來的難受滋味,渾身的皮膚好似碰到一點兒外物都癢得難受,這會兒的他像是一瞬間從地獄回到了天堂。

    方緩過神,才覺察出自己身上涼颼颼的,他目光下移,注意到自己上身竟光溜溜的。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他面露驚恐,抬頭看去,正對上崔韜和大族老的目光。

    他想要解釋,可不待解釋,自己後背便受到了一擊重壓,他微微側目,便看到方才那似漫不經心的少女一腳踩在了他的背上。

    少女低垂著眸子,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目光向下,像是在睥睨著一個無關緊要的螻蟻,令崔蘭生心裡生出不少羞惱。

    她是金丹期的修為,崔蘭生動不了分毫,只能咬牙問道:「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崔辛夷卻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反問道:「我是什麼意思?」

    她說著,腳上的力道更重了,狠狠碾了幾下。

    崔蘭生一時間被這力道壓得竟然嘔出了一口血來,大族老本來眼見著事情敗露,尚不敢求情,眼見著自己親生兒子被如此對待,已然是坐不住了。

    他道:「不管犬子是犯了什麼錯,也該交由洲主處置,小姐此舉是什麼意思?」

    說罷,他看向崔韜,崔韜卻只是默默看著,一言不發。

    崔辛夷接著道:「崔蘭生說是自己被妖獸傷成了重傷,可我還從未見過,說是被妖獸傷得很重後還能蹦蹦跳跳的,不妨我讓在座的各位看看,被妖獸傷得嚴重了是個什麼情形。」

    說罷,她拿出一件靈器,那靈器幻化成一個一人高的水鏡,水鏡里現出的,竟然是獸潮的情形,城門上寫著兩字,正是「青城」。

    崔韜和大族老在一旁看著,正看見不少散修被妖獸所傷,四肢分解,殷紅的鮮血流了一地,慘不忍睹。

    崔蘭生年齡不大,其實也是第一回 做這樣的事,哪裡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面,頓時被嚇了一大跳。

    崔辛夷躬身,向腳下的崔蘭生道:「你瞧清了沒?被妖獸所傷,一般應當是如失去了護城陣法的散修那般,支離破碎,死無全屍,哪裡還會像你這樣輕輕鬆鬆,還能跳起來。」

    說這話時,她聲音壓得有些低,明明嗓音柔和,崔蘭生卻偏偏能從她的聲音里聽出一股惡意來。

    崔辛夷踩著他的腳沒動,又拿出了驚蟄,抵在了冒著冷汗的崔蘭生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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