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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6:21:38 作者: 褚知白
    眼前是崔仙客的臉,相比現在他尚且有幾分稚嫩的少年模樣,這時候的他擔任了世子之位,修為又已是金丹之境,早褪去了過去的青澀,人如他的劍一樣鋒利。

    「你還往哪兒跑?」男子輕笑,「不過是白費力氣。」

    「過來。」他劍指崔辛夷,冷冷吐出兩個字。

    崔辛夷不動。

    崔仙客一劍向她刺去。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她什么小聰明都耍不了。當時的崔辛夷以為,這一劍必定會取了她的命——她甚至都聽到了劍尖刺破一層層血肉的「噗哧」聲。

    可她沒感到身體上有任何的疼痛。

    她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清瘦挺拔的黑色身影,他身形頎長,她的視線里便只能看見從他後背玄衣里冒出來的劍尖。

    血從那小小的傷口源源不斷溢出來,泅濕了他的衣服,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落成了一圈紅暈。

    崔辛夷再聽不到其他聲音,耳朵嗡嗡的,全是血滴答落在地上的聲音。

    她聽見自己厲聲叫那個人的名字:「張露白!」

    那少年轉頭看了她一眼,眉眼間依舊是她熟悉的冷淡昳麗,縈繞著沉沉的陰鬱之氣。

    他臉色煞白,嘴角溢出一絲血線,蒼白勁瘦的手攥著劍身,血如泉涌漫過劍身。

    他對她道:「你先走,我攔著他。」

    她當時其實想問,你攔著他,你拿什麼攔著他啊。

    你不過是一個先天不足的半妖,才將將築基的修為,散修出身,又無法寶傍身,怎麼……怎麼攔得住一個已是金丹的北洲世子。

    崔辛夷自十四歲師父去世,流浪五洲,便再沒落過一滴眼淚。可這時候,她看著張露白,強忍著淚水,啞聲道:「我不走,大不了一起死,反正他們什麼都得不到。」

    「崔辛夷,我讓你走。」

    少年忍無可忍,推了她一把,塞給了她一大把符籙,又替她捏碎了一個符籙,她立即被一陣大力送出去。

    崔辛夷腦子蒙住,她只是機械地捏碎一個又一個符籙,瘋狂往前跑,她聽不見風聲,肺里火辣辣的痛,

    她手裡緊緊握著的那一疊符籙發燙,沉甸甸像是壓在了人的心上。

    那時候的他們,都是一貧如洗的散修。

    張露白比她還窮,最多也就那麼多的符籙了。

    ……

    「張露白——」

    崔辛夷冷汗涔涔從夢中驚醒,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幔帳,身下是柔軟的衾被,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暖香,方才的逃命好似真的只是一場夢。

    她單手掀開幔帳,赤腳踏在地上,房間裡鋪著柔軟的狐皮,腳底並沒有冰冷徹骨的感覺。

    窗外格外明亮,是雪光的反射。

    耳畔突然傳來「吱呀」一聲的開門聲,有一個青衣侍女進來了。

    侍女見她起身,欣喜道:「小姐醒了,奴這就去稟告洲主。」

    崔辛夷並沒有在意她說了什麼,仍舊沉浸在方才的夢裡,她突然想起自己剛重生時最渴望做的一件事了。

    她會先去找張露白。

    不是先要回自己的身份,也不是。

    可北洲距離中洲萬里之遙,她一個不能御劍飛行又身無多少靈石的散修,徒步一萬里,不知要走上幾月。

    門又「吱呀」一聲開了,這次進來的是崔韜。

    崔辛夷抬眼向他望去。

    崔韜對上她的目光,一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道:「辛夷醒了?」

    他實在不擅長與女子打交道,夫人是個溫柔嫻靜的,從不用他多費心思。找回崔寒櫻的這三年,他忙於北洲事務,給的也多只是物質上的補償。

    這會兒貿然找回了失蹤多年的小女兒,他實在不知道如何與她相處。

    崔辛夷穿好鞋子,施了個禮:「見過洲主。」

    崔韜聽見她一聲疏離禮貌的「洲主」,心裡一時間百般不是滋味,他道:「是為父的不是,讓阿辛這些年受苦了,找到家中,為父竟也讓你受了這等委屈。」

    頓了頓,他保證道:「往後定然不會了,那占你身份的女子,為父絕不會將她留在崔府!」

    崔辛夷眸光一閃,這是要將崔寒櫻趕出崔府?

    她輕聲問:「母親和兄長呢?」

    崔韜一怔,對邊上的侍女道:「快將夫人和公子請過來。」

    不等侍女出門,一衣著華美的麗人便在侍女的攙扶下踏過了門檻,走了進來。

    一見到站在屋內的崔辛夷,她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婦人眼眶慢慢變紅,水色漸漸盈滿了她的眼睛。

    「辛夷。」她哽咽說出兩個字,便再說不出其他話來。

    崔辛夷並沒有她那般的激動,她只靜靜看著崔夫人,臉上也無動容之色。

    辛夷只上前兩步,扶起崔夫人的手,道:「夫人不必如此,大慟傷身。」

    崔夫人一時並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她捧著崔辛夷的臉,看了又看,只哭得說不出話來。

    她哭了好一會兒,崔韜才過去扶住她,道:「好了好了,辛夷才剛回來,別讓孩子看了笑話……」

    崔夫人只是哽咽著說「好」,連連點頭。

    這時候,崔韜才發現崔仙客沒來,他皺眉道:「仙客是怎麼回事,妹妹剛歸家,都不知道過來看看。」

    崔夫人道:「夫君莫氣惱,寒櫻被那怪火灼傷,他非要留下看著,我便沒讓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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