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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6:20:29 作者: 華欣
    他態度蠻橫,比外頭胡亂撕扯的風雨還要霸道。

    一聲驚雷劈下,雨勢來的越性厲害,緊隨其來的一道閃電打下,映著外頭暗紫色的天,曲妙妙臉上淚痕盈濕。

    自成親以來,還是頭一回見她落淚。

    燈燭炸開燈花,噼啪一聲,不大的動靜,卻比外頭的驚雷還要清晰。

    「打雷而已,怕……怕什麼?」

    崔永昌磕巴地開口,給自己尋了個台階。

    他忐忑地伸手,將人摟在懷裡,柔聲哄道:「別哭了,方才是我說得嚴重了些,也怪你氣我,你若是乖乖的聽話,誰捨得說那些來惹你傷心。」

    指腹撫過她的面腮,他身上依稀能聞見淡淡的藥味。

    往日,這藥香味教她安心。

    他身子弱,需常年抱著藥罐子過活。

    好在公婆和善,這人雖是脾氣暴躁,卻也是個知冷知熱的人,兩口子過日子,便是有些齟齬,但也算恩愛。

    然今時今日,那熟悉的藥香卻變得聞之嗆鼻。

    呼吸間,竟教她胃裡苦味翻覆,泛著陣陣難以靠近得噁心。

    原來,在他心中,自己與外頭那些下九流的女人們,是一個樣子。

    「你別碰我!」曲妙妙掩面抽泣,狠狠地將他推至一旁。

    也不管外頭滂沱大雨,冒著風,頭也不回地衝進了雨幕。

    「阿娪!」崔永昌出聲喊她。

    房門大開,冷風卷著豆大的雨點子進屋,眨眼間就濕了門臉一片。

    不遠處的廊子底下,路喜提著那隻聒噪的畫眉,正跟寶妝兩個商量要不要往點春堂報信兒。

    忽見一人影出來,路喜以為是他家少爺,丟了鳥籠子撒腿就追。

    等到前頭光影之處,才瞧清是一抹撞色。

    又忙喊了寶妝、寶梅兩個,連同院子裡當值的十幾個婆子丫鬟,擎了傘,散出去找人。

    崔永昌在雨里走了幾步,風颳在臉上,是針扎似的涼。

    眾人不敢叫他淋雨,求爺爺告奶奶得好說一通,才把人勸了回去。

    他身上濕透,也顧不得,又擰眉瞪眼的要喊了外頭的人一道去追。

    路喜拿乾衣裳給他來換,勸道:「我的爺,您當時壓些火氣,使得著如此?這會兒把人氣跑了,才知道心疼?」

    崔永昌伸手奪了衣裳,也不叫他伺候,惡狠狠地踹他屁股:「到牆根兒站著去,爺的事兒,要你多嘴!」

    他胡亂穿了衣裳,又不放心。

    勾勾手,把路喜叫了回來:「這會兒還沒回來,你打著傘,去前後門問問,是不是過知府衙門去了?」

    路喜點頭應下,臨出門,還皮癢的多嘴一句:「瞧瞧,教我說著了吧。」

    話音未落,就打裡間飛出一截兒木頭,叮呤咣啷的在地上打了個轉兒,最後被門檻攔下。

    路喜定神去看,才瞧清楚,這是盼的急了,把窗戶撐子都卸下來了。

    這邊火急火燎的找人,曲妙妙卻早就換了綿軟的衣裳,在炭火爐子跟前暖身子了。

    春姑姑端來冒著熱氣的紅棗薑湯。

    辛氏親手接過,放在一旁小几上,貼貼曲妙妙的身子,和聲道:「心肝兒,快擦擦眼淚,把薑湯吃了。你身上來事兒,又淋了雨,為那混小子再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嗯。」曲妙妙淚眼婆娑地點頭。

    又怯怯地張臂,環在辛氏腰身,眉眼委屈,嚅糯地喊了一聲:「娘親。」

    她與生母不睦,父親又一心偏在柳姨娘母子身上。

    嫁來了青州,得辛氏寵愛,她才知道旁人有爹娘老子護著是什麼個滋味。

    平素她對崔永昌忍耐遷就,說沒有辛氏的緣故,那是假話。

    她雖是兒媳,但在辛氏跟前,比女兒也不遑多讓。

    方才,她哭著跑出來,原是想尋個沒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腳下卻像生了眼睛,沒兩步便來了點春堂。

    竟像是母女連心,辛氏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偏今夜雨大,反倒叫人把窗子大開。

    她一進門兒,裡頭就瞧了個正著。

    知道她受了委屈,辛氏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她的背脊,「我的兒,可別哭了,瞧著叫人心疼,明兒我親自抬家法過去,先打他三十棍子,再叫他給你作揖賠不是,後頭你倆如何處置,只依著你的意思。」

    「你且自在行事,萬事有我給你撐腰。」

    辛氏這話寬心,越性哄得曲妙妙眼淚涌了出來。

    一直到了後半夜,香雪堂那邊都找瘋了去。

    春姑姑才打了發人,不緊不慢的過去傳話。

    崔永昌在廡郎底下聽到的消息。

    他手中擎著傘,半個肩頭已經淋濕,發梢沾著雨水,沉甸甸地聚成條綹。

    「她在母親那裡?」

    路喜也是滿臉雨水,因騎馬往知府衙門跑了一遭,衣衫盡透,揚聲回道:「可不是麼,咱們淨惦記著瞞了夫人,獨沒想到少夫人往那兒去了。」

    等回了屋,路喜才想起來,方才小紅還交代了一句,又道:「少爺,春姑姑還說,夫人氣得厲害,明兒一早就要請家法來,要不……您先出去躲躲?」

    崔永昌滿心的愧疚,聽得他這句,霎時變成了滿腔憤懣。

    磨著後槽牙道:「她是告狀去了!」

    路喜趕忙分辨:「您怎麼又說風就是雨,再要生事,真真是要挨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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