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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6:08:09 作者: 含胭
    兩個人額頭抵著額頭,手輕輕地攏在對方身體上,咻咻地喘著氣。

    童希貝臉頰緋紅,悄悄抬眼看他,嘴裡似乎還存留著他的香氣。

    阿岳皺一皺眉,心神稍定,輕聲說:「對不起。」

    「……」

    童希貝很無語,心想這男人究竟是什麼做的呀?要不要那麼君子啊!

    她抹抹嘴,訕訕地站起來,心裡有些滿意,又有些懊惱。

    滿意的是,阿岳的反應還算正常,雖然不知道他的回應是出於男人的本能,還是對她特別的心意,但至少他有反應。

    懊惱的是,他居然說了「對不起」。

    對不起你個頭!

    童希貝板著臉,無意間扭頭,看到了沙發後的那幅水墨梅花,這一次,她看清了那首詩。

    是王冕的《墨梅》。

    我家洗硯池頭樹,個個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書法字體似乎是行糙,筆鋒舒展流動,俊秀大氣。縱是童希貝不懂書法,也看得出這字寫得很好。

    再看那水墨梅花,雖沒有顏色,卻是枝條遒勁,點點梅瓣綴在枝頭,似乎能體現出梅花傲冰斗雪、清肌玉骨之姿,整幅畫配上題詩,很有種清新淡雅,卓然不群的味道。

    童希貝湊過去看落款,方印里的字她認不清,阿岳聽她一直沒動靜,雖覺尷尬,還是喚了一聲:「希貝?」

    童希貝頭也不回地說:「我在看這幅梅花,這是誰畫的呀?」

    阿岳抿著唇笑起來,說:「這是我媽媽畫的,她擅長水墨畫,尤其擅長畫梅。」

    「好厲害啊!」童希貝又問,「那邊上的字呢?」

    「是我寫的,這是我15歲時和我媽一起創作的。」阿岳靠著沙發笑得很淡,「畫是我爸親手裱的,他是個很出色的裱畫師。」

    童希貝瞭然地點頭,突然問:「你爸爸呢?我怎麼一直沒看到他呀?」

    阿岳的面色沉了下來,說:「他在醫院,他生病了,我媽就是去陪他的。」

    「啊?」童希貝心裡一驚,似乎許多疑問都得到了解答,她幾乎沒思考,說,「阿岳,你怎麼不早說呀,我陪你去醫院吧,我想去看看你爸爸。」

    阿岳抬起頭來,面朝著童希貝的方向,他什麼都看不見,卻知道這個小女人的神情,一定很堅定。

    他輕輕一笑,點頭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求花花,求表揚,兩小隻又咬對方啦,真是好討厭啊!!!

    希貝,加油,把他吃掉把他吃掉(捂臉狂奔)!!!

    VIP章節 3432、好甜啊

    【32、試試看吧】

    童希貝先去賓館拿行李、退房,打了一輛計程車就和阿岳一起去了醫院。

    上樓前,童希貝覺得自己雙手空空過來探病實在不禮貌,就和阿岳說想去買點水果或鮮花,阿岳按住她的手,搖搖頭:「我爸爸吃不了的,什麼都不用買了,他現在昏迷的時間居多。」

    這麼嚴重啊……童希貝心裡想著,也沒堅持,拉著阿岳的手坐電梯上了樓。

    章黎正坐在病床邊幫岳哲文按摩手臂,潘大姐在準備午餐,章黎抬頭看到阿岳和童希貝走進病房,顯得很驚訝:「小亮,你們怎麼來了?」

    阿岳還沒來得及回答,童希貝就開口了:「阿姨,我等一下就要回去了,聽阿岳說叔叔生病了,就過來看看他。」

    「哦,謝謝你啊,希貝,你有心了。」章黎放下岳哲文的手,招呼兩個年輕人坐。

    童希貝搬了兩張凳子放到病床邊,帶著阿岳過去坐下,阿岳抬手摸上床面,手指緩緩移動,終於摸到了父親的左手,岳哲文左手上扎著點滴,阿岳不敢用力,只是小心地按著父親的手指,他說:「媽,爸怎麼樣?」

    「唉……老樣子,醒醒睡睡的,沒怎麼清醒過。」

    阿岳沉默下來,童希貝看著病床上的老人,身子已經瘦得皮包骨頭,頭髮花白,面容晦暗,雙眼緊閉,嘴巴微微張著,口鼻處罩著氧氣罩在呼吸,看起來有些可怕。

    童希貝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親,童大林和盧靜都已經50多歲了,看著身體還挺健康,面容也挺紅潤,但是她知道,爸爸媽媽的身體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讀中學時,童大林會帶著童希貝去跑步、打羽毛球,當時的他正值盛年,身材健壯,跑得久了,見童希貝累得哈哈喘氣還會笑話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童大林跑不動了,他更樂意晚飯後和盧靜出門去散個步,童希貝有時周末拉他去跑步,他會笑著說年紀大了,跑久了關節疼。

    再小一點的時候,童大林時常帶童希貝去爬山,杭州的十里鋃鐺、北高峰、保俶山,處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10歲的童希貝爬不動了會耍賴,童大林就會背起她下山,那時候的爸爸還很年輕,臉上連皺紋都沒有,頭髮烏黑,身上還有肌肉。

    還有母親。童希貝記得自己小時候調皮,把一張旺旺大禮包里的貼紙貼到了盧靜的連衣裙背後,那時候的盧靜很要漂亮,身材窈窕,燙著翻翹頭的捲髮,她背著一張「大」字型的旺旺貼紙去上班,回家後,她拿著雞毛撣子滿屋子抓童希貝,抓到後狠狠地揍了她一頓。

    讀大學的時候,盧靜還沒滿50歲,童希貝和她去超市買東西,裝完袋子,盧靜總是會把最重的袋子提在自己手裡,讓童希貝拎一些小零食,膨化食品看著好大一包,實際輕得要死,童希貝那時候還沒開竅,只是一路和盧靜聊著走回家。

    直到她工作以後和盧靜去超市,盧靜會拉上一個小拉車,童希貝奇怪地問:「拉這個幹嗎?」盧靜回答:「腰不太好,拎不動,拉著輕鬆點兒。」

    這時,童希貝才觀察起母親的臉,她臉上出現的皺紋、斑點,她已經變得渾圓的腰身,她很久都沒穿高跟鞋了,因為容易扭到腳,她也很多年沒留長髮,只是剪著短短的頭,偶爾去燙個卷,染染黑。

    白頭髮總是會不經意間冒出來,童希貝知道,父母正在慢慢老去。

    望著病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再望向病床邊臉色沉靜,眼神中卻帶著些哀傷的章黎,童希貝突然覺得很害怕,害怕自己的父母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

    她的心有些慌亂,無意識地就抓住了阿岳的左手,緊緊地握在手裡。

    她不需要阿岳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想要汲取一些體溫和力量,同樣的,她知道阿岳此刻心裡很難受,她也想傳遞給他一些溫暖和鼓勵。

    童希貝陪著阿岳坐了一個小時,阿岳簡單地與母親對著話,潘大姐用榨汁機把一些食物混水榨成食物泥,暗色的一罐,看著就很噁心,章黎卻是嘗了一口,就輕輕摘掉岳哲文的氧氣罩,升高床背,拿著小勺餵著他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她餵得小心又仔細,岳哲文吃進去的並不多,大部分食物都流在了脖子上繫著的圍兜上,他依舊昏昏沉沉的,吃著吃著,眼睛就睜開了一點兒。

    童希貝看到他動了動脖子,一雙渾濁的眼睛就望向了床邊的阿岳,阿岳一直一動不動地坐著,並不知道父親已經醒來。

    直到阿岳感受到手下父親的左手手指微動,才喚了一聲:「爸。」

    「唔……」岳哲文說不出話來,視線一直盯在阿岳身上,很久以後又轉到他身邊的童希貝身上。

    童希貝有些緊張,立刻露出一個笑,說:「叔叔好,我叫童希貝,我是岳明亮的朋友。」

    「唔唔。」岳哲文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嘴角也扯了一下。章黎要再給他餵食,他搖了搖頭,章黎嘆氣,只得幫他順了順背,擦乾淨嘴角,讓他躺下。

    她在岳哲文耳邊說:「希貝是專門來看小亮的,聽說你住院了,特地過來看你。」

    岳哲文嘴角又扯了一下,終於露出了一個笑,童希貝知道他是在和自己打招呼,立刻也甜甜地笑起來。

    阿岳沉默得有些可怕,童希貝局促不安地看著他,他的面色很沉,童希貝甚至感覺到他的左手掌心已經出了汗。

    又坐了一會兒,童希貝打算告辭了。

    她開了口,阿岳立刻說:「我送你。」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就行。」

    「你還沒吃午飯,我陪你下樓吃個飯再走。」

    「好吧……」

    童希貝覺得自己這趟來的很不是時候,阿岳的爸爸看著病得很重,怪不得他的神情會那麼凝重,這時候的他,肯定沒心思想其他事兒了吧。

    與章黎告了別,阿岳和童希貝在醫院樓下找個餐廳吃飯,簡單的三菜一湯,兩個人都吃得很沉默。童希貝把菜往阿岳碗裡夾,他說聲「謝謝」,捧著飯碗慢慢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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