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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6:08:09 作者: 含胭
阿岳身上有一股獨特的氣質,童希貝之前還不明白是什麼,直到他說了他拿著相機獨自一人跋山涉水的經歷,她才知道那氣質是什麼。
他是個淡泊又隨性的人,不會冷漠到拒人千里,也不會輕易讓人走進他的內心。
也許他嚮往的是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沒有羈絆,沒有束縛,天高海闊,對酒當歌。
童希貝想起白天坐車無聊時,阿岳給她講的一些故事,是他外出採風時的經歷。他從不關心食宿,睡過帳篷,睡過10塊錢一夜的招待所,睡過村民家,在非洲時,他甚至風餐露宿;他和村民一起搭夥做飯,烤過羊排,喝過烈酒,吃過各種亂七八糟的大餅饃饃麵糊糊,樂於嘗試一切稀奇古怪的食物;他搭過村民的牛車,坐過牧民的駱駝,他還開著吉普車在肯亞的糙原上追逐過百萬動物大遷徙的壯觀場面……毫無疑問,這所有的一切對童希貝來說陌生又驚險,幾年前,當童希貝按部就班地過著都市小白領生活,為了一筆5000塊的獎金或1000塊的超市卡福利而心滿意足時,年輕的阿岳正過著她完全無法想像又難以企及的生活。
那時候的他,一定是瀟灑又快樂的。
直至一場災難降臨,他失去了光明,永遠地墮入黑暗世界。
童希貝不敢想,當時的阿岳,用了什麼辦法,接受了這一切。
阿岳擦著頭髮,濃密的黑髮被他擦得很亂,一縷縷地掛了下來,童希貝忍不住開了口:「阿岳。」
「恩?」阿岳轉了轉頭,「你還沒睡?」
「睡不著,肚子疼。」
「還是吃點止瀉藥吧,拉肚子很難受的。」
「不是,是來例假了。」童希貝爬過去,坐到他身邊,手不自覺地就環上了他的腰,腦袋也擱到了他的肩上。
阿岳放下毛巾:「早點睡吧,這裡也沒有紅糖,不然可以給你泡杯紅糖水喝。」
「你還曉得要泡紅糖水呀,真難得。」童希貝嗤嗤地笑,隨即又嘆了口氣。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在想,大過年的,咱們為什麼要在這兒找虐。」
「……」阿岳想了想,說,「在玉龍雪山下,你看著雪山,感覺如何?」
「很美。」
「在洱海呢?」
「也很美。」
「雲南的天,是不是要比杭州藍?」
「恩,藍很多。」
「這裡食物的口味是不是和杭州不太一樣?」
「當然了,很不一樣。」
「這裡能看到杭州看不到的風景,能吃到杭州吃不到的東西,我覺得,這就是旅行的意義了。」
童希貝擰了下他的腰:「少來。可是我都生病了,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
「至少,高原反應也是一種體驗不是嗎?只有到了高原才會有,還不是人人都會有,從這點來說,你還多了一種別人沒有過的經驗呢。」
「嘿,阿岳,你真的很有阿Q精神哎。」童希貝笑了,被阿岳這麼一說,她也覺得這一趟旅行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
阿岳也笑了:「你要學會苦中作樂,自欺欺人,回去以後別人問起雲南好不好玩,你一定要說好玩得不得了,讓別人羨慕嫉妒恨。」
「哈哈哈哈哈!」童希貝樂了,「而且,我還有美男全程照顧哦,羨慕死那些女人!」
阿岳笑著搖了搖頭,又揉揉她的頭髮,說:「你越來越興奮了,都12點多了,早點睡吧,明天又是6點叫早,你再不睡,小心又要拉肚子。」
「我睡不著,好像有點上火。」童希貝摸著自己的臉,「我臉上發了好多痘痘,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而且喉嚨乾乾的,喝再多水都沒用。」
「恩?」阿岳抬起手撫上童希貝的臉,童希貝抓住他的手,摸上自己臉頰上新冒出的痘痘。
「是不是冒了好幾顆?」她撅起嘴,語氣很低落,最後又把阿岳的手指移到了自己嘴邊,「你看,這裡還發了一個大瘡,痛死我了。」
阿岳的手指輕輕地撫著童希貝嘴角的凹凸,果然是一顆很大的瘡,是她到了這裡水土不服而發起來的。
這個小丫頭,真不讓人省心……阿岳在心裡嘆氣。
童希貝又鬱悶起來:「不知道這個瘡會不會留疤啊,好大一顆,還有臉上那些痘,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消下去。」
「會好的。」
阿岳的聲音很低,童希貝看著他的臉,他們並肩坐在床邊,上半身側著,兩個人的臉離得很近。
阿岳的手依舊撫在童希貝臉上,童希貝的手蓋在他的手背上,他們都剛洗了澡,身上香噴噴的,頭髮濕嗒嗒的,穿著睡衣睡褲,這樣的姿勢著實有些曖昧。
童希貝能感受到阿岳的鼻息,她相信阿岳也能感受到她的鼻息,他們的呼吸都很均勻,童希貝覺得自己的心跳得也不快,平平緩緩的,感覺很自在。
仔細看阿岳的臉,他有幾天沒刮鬍子了,鬢下、腮邊、唇上、下巴上都已冒出了胡茬,青青的一片,童希貝又去看阿岳的眉毛,他的頭髮、鬍子那麼濃密,那他的眉毛是什麼樣的呢?
阿岳戴著墨鏡,童希貝一直沒看清過他的眉毛,這時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眉毛也是濃而密的,童希貝腦中冒出一個成語----劍眉星目。
星目----童希貝有些局促不安地垂下眼睛,她看到阿岳清晰的下顎,還有脖子上的喉結。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
童希貝有些怔神,她感受到阿岳的右手又漸漸地動了起來,手掌貼著她的臉頰,大拇指移到了她嘴角邊的大瘡上,指腹輕柔地蹭撫了一下。
童希貝茫然地看著阿岳,阿岳側了側頭,突然,他俯身過來,準確無誤地吻上了她的唇。
童希貝徹底傻了。
男人的吻帶著一點試探性,一開始,只是舔吻著她的嘴角,片刻以後見她沒有反應,他終於啟開了她的唇,溫熱的舌與她糾纏在一起。
童希貝的心跳終於亂了節拍,在他綿密又溫柔的進攻下,她失了神智,亂了方寸,城門洞開,潰不成軍。
她抬起手擁上了阿岳的身體,第一次緊緊地抱住了他,他也是一樣,右手仍是撫著她的臉龐,左手攬住她的腰身,箍得很緊。
童希貝陶醉在纏綿悱惻的親吻中,品嘗著阿岳芬芳怡人的滋味,他的身上有濃濃的男性氣息,令她蠱惑,令她痴迷,他臉上的胡茬刺得她有些疼,卻一點也不覺得難受,反而還很刺激。只是……他的那副墨鏡在這樣美妙的氣氛中,實在是有些礙事。
童希貝伸手摸上他的眼鏡腿,剛要摘下墨鏡,阿岳的手快速地按住了她的手。
兩個人氣喘吁吁地鬆開彼此的唇,童希貝感覺到自己捏著鏡腿的手被阿岳握得很緊。
她沒有說話,只是一邊喘氣,一邊看著他的臉。
很久以後,阿岳的手漸漸地卸了力氣,他低了低頭,緩緩地鬆開了童希貝的手。
童希貝沒有遲疑,輕輕地摘下了阿岳的墨鏡。
阿岳閉著眼睛。
可是童希貝一眼就明白了他為什麼會一直戴著墨鏡。
他的眼睛和常人很不同,甚至他的左右眼都是不一樣的。
阿岳的右眼眼皮塌落,上下眼瞼沒有完全閉合,濃密的睫毛無力地垂著,童希貝看不太清。他的左眼閉得很緊,看不出什麼異常,但是兩隻眼睛的周圍,都散布著許多細小的疤痕,星星點點,看著有些猙獰可怕。
童希貝屏著呼吸,阿岳也沒出聲。
「阿岳……」她叫他,「睜開眼睛。」
「……」
阿岳沉默了許久,終於睜開了眼睛。
童希貝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才沒有被眼前的一幕嚇到。
即使阿岳已經睜開了眼,他的右眼上眼瞼還是塌落的,只是要比閉著時稍微睜開了一些。那是因為----阿岳的右眼中,沒有眼球。
是的,沒有眼球。
沒有眼白,沒有瞳仁,從那啟開的fèng隙里,只能看到一片肉色。
而他的左眼,竟是白色的一片,本應是黑色瞳仁的地方,像被覆上了一層白色的雲,渾濁,濃重,還夾著一些散布著的黑點。
童希貝怎麼也沒有想到,阿岳的眼睛竟然是這樣的一副模樣,她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阿岳聽她一直沒出聲,居然笑了一下,說:「我的眼睛,是不是很難看?」
「沒有……」童希貝平復了一下自己急跳的心,「阿岳,為什麼……會這樣?」
「以後再告訴你吧。」阿岳又閉上了眼睛,「希貝,你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