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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6:08:09 作者: 含胭
    童希貝看著設計精美的餐單,說:「還是要焦糖瑪奇朵吧,再來一塊抹茶慕斯,謝謝。」

    「好的,你去找個位置坐吧。」

    童希貝沒有坐到沙發男相鄰的位置,而是與他間隔了一個卡座,她從包里拿出書,翻開看了兩頁,又忍不住抬頭打量起那個男人來。

    他依舊躺在靠窗的老位置上,窗子朝南,耀眼的光毫無阻礙地灑在他的肩上、臉上,他還是戴著一副大墨鏡,手裡握著一瓶酒,似乎完全不在意陽光的猛烈。

    童希貝怔怔地看著他,直到彎彎走到身邊才如夢初醒,彎彎將咖啡與點心放到桌上:「你好,你的咖啡和抹茶慕斯。」

    「謝謝你,彎彎,你做的點心很好吃。」

    聽到童希貝叫了自己的名字,彎彎的臉紅了一下,馬上說:「不客氣,我也學了沒多久,做得不好。」說完低著頭就溜走了。

    真是個害羞的孩子,童希貝一笑,注意到這次的焦糖瑪奇朵上繪製的是一顆飽滿的愛心,她扭頭朝吧檯里的唐飛揮揮手,然後豎起了大拇指。

    唐飛笑得燦爛,彎彎跑到他身邊,雙臂交疊趴在吧檯上與他說起話來,童希貝收回視線,心想這店裡的人真是很有趣,也包括那個----沙發上的男人。

    童希貝離開的時候已是下午五點,唐飛說的沒錯,那個沙發男,果然是一個盆栽或一棵樹,整整四個小時,他哪裡都沒有去,只是賴在沙發上,偶爾翻個身,偶爾喝口酒。唐飛和彎彎沒有與他說過話,他就像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完全不在意周邊發生了什麼。

    可是童希貝還是能想起那天下午,他把酒瓶子扔向張子彬時的情景。

    他幫了她,還差點被打。

    童希貝很想對他說聲謝謝,卻實在沒有勇氣。

    事實證明,中年婦女的交際圈要比童希貝想像的來得龐大許多。

    沒過多久,盧靜手頭又有了幾個「優秀男青年」,她樂呵呵地把他們的情況說給童希貝聽,逼著她一個個地去見面。

    童希貝不敢反抗,排著隊穿著各式各樣的漂亮衣服去赴約,時間由對方定,地點都是由她選。不管是晚上還是周末,她都定在了Shining Coffee,這裡方便呀!老闆又算是認識,真的碰到變態還能有人幫忙。

    整整一個夏天,童希貝見了八個男人,其中有六個看上了她,她則看上了兩個,其中互相看對眼的是:0。

    好吧好吧,童希貝承認,她看上的那兩個男人著實是高富帥,都是開著豪車過來的,靠她這種小家碧玉的長相,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再說了,這樣的大帥哥,真要丟給她她也駕馭不了呀。

    於是,一直到國慶節前,童希貝依舊打著光棍。

    望著日曆上越來越近的光棍節,還有母親下的最後通牒時間,童希貝唉聲嘆氣。

    不過,她與唐飛和彎彎倒是越來越熟,他們也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唐飛比童希貝小一歲,就叫她希貝,彎彎只有22歲,會親熱地喊她希貝姐,至於那個永遠醉醺醺地賴在沙發上的男人,童希貝只知道他姓岳。

    唐飛說:「叫他阿岳就行。」

    「他……不上班的嗎?」童希貝覺得奇怪。

    「他不上班。」唐飛低著頭笑,笑容里卻有一絲苦澀。

    「那他平時都幹些什麼?」童希貝還是好奇。

    「他……有時候也會做些自己的事,大部分時間就在這裡。」

    他們是在吧檯處說的話,離阿岳很遠,他不會聽見。童希貝回頭打量著那個人,腦子裡做著各種設想,這是她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奇怪的人了,看著年紀也不算小,卻每天在這麼一個咖啡館裡醉生夢死,多麼匪夷所思?

    「哎,Don,你叫他少喝一點酒,喝酒傷身,他每天這樣喝,壽命都要短好幾年。」

    唐飛苦笑:「他要是肯聽我的,早就聽了。不過他現在喝得並不多,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睡覺發呆。」

    童希貝點點頭,若有所思。

    唐飛笑:「希貝,你好像一直都很注意他,我不是和你說了麼,不用去管他的。」

    「哪有。」童希貝臉紅了,「我一直記著他那天丟酒瓶子的事呢,我特怕他哪天把酒瓶子往我身上丟過來。」

    「不會的。」唐飛遞給她一碟小鬆餅,「阿岳不是這種人。」

    國慶長假終於來臨,整整七天待在家裡和母親面對面,對童希貝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她天天找理由往外跑,要麼去找蘇曉娜逛街,要麼和同事去喝茶打牌,要麼去健身房跳操練瑜伽,實在沒地方去,就躲去Shining Coffee。盧靜抓不到她,在家裡氣得跳腳,等到一天晚上童希貝聚完餐回到家,盧靜把一張紙條放到她面前:「我已經給你約好了!5號晚上8點,你喜歡的那個咖啡館,給我去見面!」

    紙條上是一個手機號,邊上還寫著一個姓氏:杜。

    童希貝心裡「咯噔」了一下,瞟了母親一眼,心想應該不會那麼巧。

    可是,生活中真的會上演各種狗血劇,當童希貝與杜翔在咖啡館面對面時,兩個人面上都寫滿了尷尬。

    氣氛微妙,杜翔低頭攪著咖啡杯里的銀匙,沉默許久終於開口:「希貝,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好嗎?」

    「還不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童希貝語調平靜地問。

    「回來一年了,在銀行工作。」杜翔淺淺一笑,「我真沒想到是你,本來也覺得,童這個姓並不多見,但應該不會這麼巧。」

    「我也是。」

    童希貝心中風起雲湧,19歲大一那年與杜翔在學校里認識,他們度過了三年美好的戀愛時光,最後,他因為要出國而提出了分手。兜兜轉轉,現在卻在相親時遇見,老天爺真會開玩笑。

    「我以為你肯定有男朋友了,甚至已經結婚了,所以回來了也一直沒有聯繫你。」

    「哦,沒事。」童希貝打量著對面的男人,快五年了,他看起來成熟了許多,身材也敦厚了一些,原先清瘦白淨的大男孩,這時穿著西裝,抹著髮蠟,全然是一副職場人士的形象。

    自己不也是一樣?童希貝記得剛和杜翔認識時,她還剪著一個男孩般的短髮,那是高中三年留短髮的後遺症,一直到杜翔對她說:「我覺得你留長頭髮會比較漂亮。」童希貝才像朵含羞的花兒一樣悄悄綻放,她開始留長髮,穿裙子,學化妝,變得越來越像個女孩子。

    第一次的牽手,第一次的擁抱,第一次的親吻……都是給杜翔的。

    還有----初夜。

    在學校邊上的簡陋小旅館裡,童希貝還記得兩個人當時緊張忐忑的心情,杜翔的眼中是滿滿的炙熱,年輕男孩的身體充滿力量,當他與她的身體密切交融在一起時,童希貝疼得掉了眼淚,她緊緊地抱著身上的男人,心想,以後,她就是他的人了。

    可是只過了一年,他就走了,毫不猶豫地丟下了她,去了那個他夢寐以求的地方。

    童希貝記得那時的自己過得很糟糕,她曾經哭著去求他,放下全部尊嚴說自己會等他,可是,他還是對她說了對不起。男人狠起心來是如此絕情,杜翔似乎對他們的三年歲月毫不留戀,他甩開了童希貝的手,將她一個人留在了冬天的寒風中,抱著膝蓋哭泣不停。

    那是年輕稚嫩的童希貝第一次嘗到愛情的苦澀,從那以後,她擦乾眼淚,告訴自己不可以再為男人哭。爸爸說得沒錯,女人始終是要靠自己,沒有哪個男人會是永久的港灣。這個世界變幻莫測,杜翔曾經對她許過那麼多的承諾,結果還不是煙消雲散。

    童希貝一直都很努力,也已經得到了一定的回報,至少,她靠自己的力量買了一套房子。坐在杜翔面前,她在心中列舉著自己目前的閃光點,在光鮮亮麗的海龜前男友面前,她希望讓他覺得自己過得很好。這是一種古怪的心理,童希貝自己也說不清。

    可是,杜翔的一句問話還是令她覺得鬱悶:「希貝,你為什麼要相親?」

    是啊,為什麼呢?如果自己真的足夠好,不是應該追求者如雲嗎?哪裡還需要像個傻子一樣坐在各種各樣的男人面前假笑?

    童希貝回答不出,就反問:「那你呢?你條件那麼好,又為什麼要相親?」

    杜翔搖頭苦笑:「我爺爺生病了,病得挺重的,我爸爸希望我能早點兒結婚,能讓我爺爺開心一些。」

    童希貝無語。

    杜翔又說:「希貝,你現在很漂亮。」

    「謝謝。」

    「我……」他猶豫著,「那時,是我對不起你。」

    「哈哈哈哈哈,你說什麼呢。」童希貝掩嘴大笑,「讀大學時談的戀愛,誰還當真呀。我早就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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