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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56:23 作者： 祥瓊
「……哼，」他吐出一口血，艱難地說：「提前把這些告訴我，不怕我自殺嗎？要是我自殺了的話，那個不死族就再也醒不來了，會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比起他被你控制著到處殺人採集屍骨來組建不死族軍隊，永生沉浸在夢境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尼祿冷冷地說，「這麼多無辜之人的生命，就因為你和他消失了，你覺得自己還有什麼立場來和我爭論？」
「不過就以你們的脾性來說，你們確實理解不了我此刻的憤怒和不甘。」尼祿說，「我是守護人族的女……騎士，而你和你的弟……兄弟，是妖精一族治國時間最短的王。」
尼祿漠然地直視著妖精左紅右綠的虹膜，眼中掠過一絲不輕易察覺的悲哀。但不知道為什麼，被血糊住大片視野的安迪，清楚地看見了那可以稱之為傷感和悲憐的情緒。
他想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雖然我和安迪繼位的時間，還不到至今的妖精史上記載的在位年月最短的安其羅的一半，但怎麼能因此就認定我們會掌權不久？就算你想在精神上擊潰我來讓我徹底屈服，但好歹動一動腦子，真以為我那麼好糊弄？這種胡編亂造的謊言和渾話是絕不可能管用的——
「王啊，王啊……」
他的神志陡然一晃，再度清晰時，看見的卻是被熊熊烈火焚毀的「夏爾之鄉」，還有滿地的妖精屍體。
一個穿著裙擺點綴珍珠的純白長裙，有著超凡容貌的妖精女孩，努力地向他伸出潔白纖細的胳膊。她如寶石般綺麗耀眼的翠綠眼底，殷紅的淚水如溪流奔涌般接連淌下：
「——為什麼要切開我們與夏爾之鄉的聯繫？」
「為什麼要放棄我們？我們也是妖精啊，可為什麼那些泉水妖精、花園妖精、虹之妖精……那麼多的妖精你都願意救了，就是不救我們這些湖中妖精？」
安迪一滯，旋即雙眼緊緊一合，用力一晃腦殼，再小心翼翼地撐開眼皮——
薇薇安不見了，他剛要鬆一口氣，卻在下一瞬發現，無數的妖精正在高高的懸崖底下，繃著不剩多少血肉的細長脖頸，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般仰望著他。
他們渾身焦黑，分不清哪是皮肉哪是筋骨，只有被燒焦的香味在空氣里流動。他們直勾勾地盯著那被曾經的他們稱作妖精王的存在，幾乎要把一顆顆顏色淺淡的眼珠瞪得脫出眼眶。
他們張開嘴巴，如同壞掉的機械玩具，三兩字一句一卡地問：「王，啊，我們，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把，夏爾之鄉，全部，燒掉？」
……你們在說什麼啊？我什麼時候那樣做了？！
安迪驚愕地看著這一幕，目光深處有些許疑惑。他完全聽不懂這些妖精在說什麼，除了把湖中妖精居住的地方從夏爾之鄉割出去，別的自己什麼也沒做。況且湖中妖精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也是因為他們太過貪戀人族的世界，作為妖精的王，他當然要懲罰湖中妖精，以示懲戒和警告，這樣才能讓別的妖精不再有想要享樂的想法，乖乖地留在夏爾之鄉里——
啪啪啪——啪啪啪——
安迪一愣，只見柔順捲曲的長髮似蜂蜜甘甜的色澤，穿著天藍色格子圍裙和牛皮短靴的人族少女，面對著滋滋作響的柴火，柔嫩的手背托起白皙細緻的下巴，望著遠方被風吹得很低的草叢，像在自言自語似的，清脆甜美的聲線滿含憂愁：「……安迪，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一會兒很冷靜，一會兒又很瘋狂，好像有兩個你在和我對話似的？」
安迪呆住了，只聽自己正在不受控制地回答：「不管我怎麼變，那都是我啊，都是瑪利亞最喜歡的安迪啊！你忘了麼，是你說的，我變成什麼樣你都會愛我。可你現在卻這樣嫌棄我……如果我一直都很沉靜，或一直都很瘋癲，你是不是要說我怎麼這樣難搞，然後想要拋棄我？」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這樣想過！」瑪利亞急得小臉通紅，兩隻纖細柔嫩的手著急地揮舞，像在比劃著名什麼：「我是愛你的！我不會在意這些了……」
她哭起來的模樣可真是滑稽，就像個小丑一樣難看，圍觀著這個畫面的安迪想。所以夢裡的那個「我」和「我」的孿生弟弟，到底是因為什麼喜歡她？
——以至於我們都想要殺死另一個自己。
什麼都願意互相分享的雙生子，他們各自第一次想要獨占的，就是這個人族少女。於是為了爭奪名為瑪利亞的人族少女的愛，他和他的弟弟，紛紛選擇「羽化」，變為面貌和體型都很成熟結實的成年人。
但瑪利亞只有一個，她也只會選擇他們的其中一個。
想要讓她選中哪一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一個選項消失。
並不是不想再陪伴對方了，也不是想背叛那個諾言了，而是想要換另一種方式，讓那與自己同一天出生的兄弟，相互依存相互接納，然後永遠地生活在一起。
哥哥將毒藥撒進酒液，只為讓弟弟中毒而死；弟弟用火點燃房間，只為讓哥哥窒息而亡。
但弟弟沒有喝下帶毒的美酒。因為送酒的妖精覺得，如此上好的酒水怎麼能給皇室獨自享用，於是妖精扣留了這一罈子酒，拿出去向自己的朋友炫耀，又在他們的起鬨中開壇喝掉。最後讓聞訊而來的他，親眼看見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倒在地上，渾身生出紫紅色的斑點，就像瘟疫中的病患一樣悽慘無比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