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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56:23 作者: 祥瓊
    「……真不巧,我可沒有要和您一起去死的想法。」

    尼祿一槍把拉斐爾掃開。在這場一鬆懈就絕對會死的角逐里,他艱難地咽著喉間滾燙的血氣,挑起嘴角,聲音不復往日的溫軟輕淡,而是帶著微微顫抖卻無比堅定的沙啞。

    拉斐爾不愧是在種族戰爭時期就以「死之國的看守者」出名的天使族。他戰鬥時就像一個兵器,沒有任何理智,只知道切開每一個觸碰到他的軀體。他的一招一式都是毫無章法的狂亂,完全是依據著造物主在其體內刻下的狩獵本能,只知道將敵方廝殺殆盡;但在每一次發動攻擊時,他又會在瘋狂中保留一絲冷靜,即使是毫無顧忌地向前奔沖,也會優先選擇對面最突出的弱點去襲擊。

    這場對戰,自己很有可能會輸,但尼祿完全不在意。

    每一本羅曼史小說里,主角的戀愛與冒險之旅中,總會有數不清的阻礙者,這些角色被稱之為「反派」。

    ——這個「世界」只是一本小說,循環往復的命運是「劇情」,瑪利亞是「主角」,我是「反派」。

    從諾頓口裡說出的「官方」、「設定」和「檔案」等詞,以及從未見過面的他卻對自己熟悉到那種地步,正在無聲地佐證著自己早前隱隱約約的猜測。

    雖然這個精神有問題的傢伙得償所願會讓我很不爽,但我也許還可以再重來一遍,所以也不算完全輸掉。他忽略掉自己心裡那一絲遺憾、自嘲和慶幸混雜起來的情緒,冷靜地想,只要我能攔住拉斐爾這個瘋子,別讓他有殺死陸衡的機會,那我就賺到了。

    儘管只是個小說里虛擬出來的「角色」,但尼祿不覺得自己度過這萬年的記憶,還有在這個輪迴里遇見的他,全是另一個存在虛假的想像。

    ——我是守護人族的女神,我會保護好每一個人族,包括那個分明也是弱小的人族,卻一直奮不顧身地保護著我的他。

    他將星輝長槍重重頓在地上。那重重敲擊地面的一聲如利刃破風,激起千萬道震盪,霎時將拉斐爾的耳鼓爆出一道濃烈的血花!

    天使捂著血流汨汨溢出的耳邊,唇尾竟然浮起一絲奇特的微笑。他提起長劍,對準尼祿的喉間,注視著尼祿的眸光深情如海:「一定要這麼激烈地殉情嗎?也就是你我才可以接受了,女神大人。」

    下一秒他飛身而上,如幻影般刺到尼祿眼前,閃電般一劍凌空砍向脖頸!

    在他說話時就繃緊所有神經,發覺他在原地消失後就立刻疾步退後,尼祿橫過長槍格擋,在又一聲幾乎將耳膜震破的咣當巨響中,狠厲凶暴的光之長劍與冷靜應對的星輝長槍相交,濺起大片四溢的火光!

    那光融成的劍刃看上去極其輕薄,但揮舞起來卻異樣的勢大力沉,短短數秒內便將風捲成恐怖的漩渦,要挾著尼祿再度連連後退。

    尼祿一個擰身,又一次躲開迎面而來的勁風,旋即反身就要將槍尖刺向天使的咽喉。然而寒光之下,拉斐爾卻沒有半分要和之前一樣躲開的意思,伸手死死攥住槍尖。他不顧自己一邊滿掌如注的殷紅,另一邊拎劍直上,當場釘進女神的腹部!

    ——噗!

    劇痛貫穿全身,腦海一片空白。

    天使終於展露出最為真實的甜美笑意:「我贏啦。」

    眼前是拉斐爾那張完美到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臉,但大股大股噴出的血讓尼祿很快就看不清楚這個瘋狂的天使,糊糊塗塗地只覺得那一頭赤金色的長髮被削短染色,變成毛躁鋒利的黑色短髮;同色的眼珠也被這片深沉的黑浸染,摸不清在想什麼的危險臉色,忽然間化作他熟稔的暴躁和不耐——

    「治癒」的權能瘋了一般發動,卻根本擋不住來自天使族的光元素傷害。

    以前那麼憎恨這個怎樣都逃不掉的螺旋,但後面仔細想想,只要沒有瑪利亞這個威脅,其實說不定可以活用這個「規則」,再也不用擔心死掉後要如何給前王交代自己對人族的保護不力,反而還能有補償前一次錯誤的機會。

    ——只是那晚應該給他回應的,朦朧間尼祿想。

    不過看他那樣,可能也不需要我回答,而是直接就跟著他的想法來吧?

    要是還能再來一次的話,我一定會——

    *

    ——轟!!!

    拉斐爾掛著詭譎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抬起眼,就被後方驟然出現的一記重拳徑直轟中太陽穴,將他打得口鼻射出血箭,腦內嗡嗡作響,耳畔再次噴出血沫!

    但這一切還沒有結束,只見那隻暴戾地砸下重拳、肌肉結實有力的胳膊,完全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緊跟其後一把擰住他的咽喉,重重扔了出去!

    嘭的一聲震響,他倒在一堆比他還高的巨大裂岩里,大片大片的泥土碎石被震落掉在四周,以精力維繫的結界在上方發出即將支撐不住的咔咔脆響。

    ——竟然能闖進來,還不被我發現?

    透過被血迷濛住的視線,陡然意識到這一點的拉斐爾恍然張開雙眸,看見一道人族男人的硬朗側影,正把幾乎全身都泡在血海里的女神匆匆抱進懷裡。在發覺他似乎在看向這兒時,那男人眼光登時直掃過來,猶如將要撲食的雄獅般凶暴狠烈!

    是那個總愛守在女神大人身邊,卻摸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無名騎士大人啊,拉斐爾想。

    他對自己被打成這樣的重傷沒有任何不滿,甚至還有點不錯的感受。他不是沒有過這種瀕臨死亡的脆弱之時,但他很意外的是斯塔提婭比他想像中的要很能打,而不是簡單地揮舞一下權杖擺個架勢來嚇唬他。即使先前他就能看出斯塔提婭不像傳說的那樣柔弱無害不會戰鬥,可只有真正地體會到後,他覺得全身上下所有感官都在肆意地叫囂,每根血管里流動著興奮和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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