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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56:23 作者: 祥瓊
    「你和一隻魔獸計較什麼,」尼祿哭笑不得。「本來提瑞納獨角蝠就不是什麼很有智慧的魔獸。」

    「我這是替你可惜!連飯都顧不上吃就為了照顧它,結果它根本感受不到你對它的用心!要我說就不應該在它身上花那麼多時間!給它包個翅膀意思意思就完了,剩下的就應該讓它愛去哪去哪!不能讓它覺得誰都會像你一樣對它那麼好,不然它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你把它保護得太好了!」

    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尼祿眨了眨眼睛,忽地問:「……那十五年前的我也是這樣對你的?」

    「你以為自己過了十五年變化很大?!完全沒有!還是一樣傻乎乎的會對不認識的人很好!我看著就覺得煩心!那時候你說我受傷太嚴重,起都起不來了,怎麼還逞強什麼都要自己做,然後就想餵我吃飯!我不樂意你也沒說什麼,就等著我把嘴閉到酸了,然後笑得特別可惡地把撕好的烤肉條塞進我嘴裡——」

    陸衡一怔,像是猛然回神似的,驟然怒道:「等等!你是不是在套我話?你居然敢套我話?!」

    他竟然反應過來了,尼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我當時那麼煩人的,那下次絕對不會這麼做了。」

    「我可沒說你這樣很煩人!你是什麼理解力,怎麼會想到那去的?!」陸衡滿心不悅,眉間緊緊擰成曲折的溝壑,惱怒竄上頭頂,大有要好好教訓一下尼祿,不要胡亂揣摩他在想什麼的意思。

    但到最後他也沒把這股怒氣轉為實質的話語噴出來,而是借著姿勢上的便利,堅實寬闊的手掌一蓋,幾乎籠住尼祿整個發頂,把本來就不怎麼齊整的淺金細發揉搓得更加凌亂:「笨點沒什麼,反正我早就習慣了!但你不能再傻下去了知道嗎!別再對無關的人那麼好,懂不懂?!」

    陸衡身上帶著好聞的味道。那不是香味,和尼祿平常遇見的那些在訓練場揮汗如雨的騎士們不同,他身上既沒有汗的臭味,也沒有衣服常年不洗的酸味,只有這如森林和海洋般廣闊包容的氣息,隨著貼得極近的火熱臂膀,熱熱地烘著尼祿後背,幾乎要將女神淹沒至頂。

    我哪裡有對他們都很好,我對敵人可是很嚴肅很兇殘的,但你只會看到你不喜歡的我那一面啊……

    尼祿沒吭聲,好像也忘了要說什麼。他身後是那個男人有著硬實肌肉的前胸,鼻腔里似有若無地被灌進一股混合雄性荷爾蒙氣息的味道。要是他再一開口去反駁,可能那股濃厚的氣味就會順著氣管湧進咽喉,再把五臟六腑內的每一寸都浸透,連同已經有點暈乎乎的大腦一併沉醉。

    好像昨晚生澀詭異的僵持根本不存在,心底仿佛被溫柔而滾燙的熱流漲滿,女神微微眯起眼睛,還是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繼續感受著頭頂粗魯卻親昵的撫摸。

    這樣就好,他想。這樣就好了。

    雖然記不起來十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但我真誠地感謝那個時候的自己,讓如今的我得到了如此豐厚的回報。

    儘管我很明白,長時間的貪戀什麼的,全都是不被允許的。

    就像在永凍的寒土中發現一湖熱氣騰騰的溫泉,他可以把快凍僵的手腳都浸進水裡去暖一會兒。但如果什麼也不想,就這樣不計後果地撲下去,那就一定會被活活溺斃在裡面。

    ——被困在這個迷宮裡看不見出口的我,不能就這樣放鬆所有的意志,甘願沉迷在這個輪迴一時好心為我編織的美夢裡。

    不知不覺間,尼祿下意識把發頂往上輕輕一頂,像是要把自己軟滑的金髮和完美的枕骨都一併塞進陸衡的手掌里,肆意地感受著有些粗魯,但並不會讓他感到疼痛的撫摸。

    這個再細微不過的動作似乎極大地取悅了陸衡。尼祿可以感覺到身後他更加粗重的呼吸和掌心更為溫柔的力道,同時他還無聲地笑了起來,堅實的胸膛發出沉悶的顫動,儘管只有一瞬間,但尼祿還是清晰地感應到了。

    *

    半小時後,普羅米旺斯鎮。

    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一時間尼祿真是感慨萬千。沒有被亡靈天災禍害的普羅米旺斯鎮無愧於它維爾利特之鄉的稱號,此刻無論是街道兩側還是城外山野,漫天遍野地開著名為維爾利特的紫色小花,濃烈鮮艷仿佛能灼傷視線。風從遠空拂來,將淡淡的甜蜜香氣送入路人的鼻間。

    那場災難沒有發生,沒有人族被傷害,大家都能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作為守護他們至今的神祇,尼祿很滿意。

    但陸衡不太開心。雖然他是在這裡找到尼祿的,但那個敢覬覦尼祿的混帳不死族也是在這裡出現的。一想起那個動不動就冒出來要帶走尼祿的不死族,陸衡就分外痛恨自己為什麼當時沒有下手再狠一些,直接在不死族還是懵懂迷糊的「埃德蒙少爺」時就給完全乾掉,也省得後來發生那麼多破事!

    不過尼祿怎麼會對這裡那麼熟悉?看著女神輕車熟路地指著方向,兩人牽著馬獸左拐一下右拐一下,陸衡很迷惑。難不成他不是我想的那樣,不是王城彼弗羅斯特的騎士?

    如果不是的話,我在各人族王國來來去去,怎麼老是找不到?

    但他的疑惑沒用多久就被打斷了。尼祿領著他們來到了一座位置有些偏遠的小屋面前,有些脫皮的外牆被蒼綠的艾維香藤占領。屋後有個小小的花園,但遍地全是枯得半死的月冠草和克拉貝爾,只有少數幾株還在頑強地生長;柵欄上堆著厚厚的灰土和層層疊疊的蛛網,顯然已經很久沒被主人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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