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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56:23 作者: 祥瓊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提出想吃這個,或許只是被慣得不再像剛來時那麼卑微,還學會找理由敷衍對他很好的尼祿。
扔出這樣一個要求,他回到房間,沒有複習今天學習的禮儀,也沒有預習明天要學的文字,就這樣什麼都不在意地睡著。
一覺過去,卻不是晨曦,而是連暖暖的煤油燈火都要淹沒的深深夜色,伴隨著噼里啪啦敲擊窗口的暴雨。
駝絨毯和羊毛被是足夠保暖的,可不知為何他還是覺得有點冷,很想去找尼祿。於是他下了床,但沒找到鞋,於是只能赤著又小又嫩的白皙腳掌在這座偌大的申布倫宮空曠華美的長廊里小步跑著,去向更上一層的、尼祿的房間。
來到門口,他輕輕敲響,叩叩三聲過去卻不見回應。這時他才注意到門關得很緊,完全不像尼祿正在裡面休息的樣子。
他有點糾結,尼祿是個工作狂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可今晚呼呼吹過的風與鋪天蓋地的雨狂烈地砸著窗口,總覺得很難睡得安穩。可情況如此,他只能拖著遲疑的步伐,一步一步不情願地向自己臥室的方向挪去。
走廊盡頭有個小小的廚房,那是為女神專門設置的,從前經常有值夜的廚師在那邊打著哈欠等候命令,後來被尼祿以自己不喜歡吃夜宵為由給取消廚師值守制度,不過這裡的裝潢和設備仍然被保留到現在。在羅蘭磨磨蹭蹭地快要經過那兒時,一道帶著軟糯鼻音,聽起來十分柔軟溫和的熟悉男聲忽然傳出:「……這個怎麼看都知道我做得很失敗啊!我到底哪裡來的自信覺得這一次肯定能做到把羅蘭叫醒過來嘗嘗的效果!」
羅蘭一怔,依稀間又聽尼祿繼續自言自語:「他餓著肚子,應該也沒睡得很沉。但這麼餓著不好……哎,廚師在這個時間都下班了,只能我自己學著做了。」
他怔住了。
小廚房的門沒關緊,留著一條狹窄的縫隙。通過朦朧的燈光,他能看見穿著白襯衫和黑馬褲的尼祿,似乎在托著圓碟,側臉白皙得泛出微光,束起來的淺金長發搭在身後,前額幾絲細軟的金髮隨著動作微微晃動,眉眼垂落時每根睫毛都舒朗分明,高挺的鼻樑似乎能折射出淺淺的光。沒有披肩和裙擺遮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小巧喉結的修長頸項與比女性還要寬闊筆直的肩,以及勁瘦細窄的腰臀,往下延伸到結實利落的大腿線條。
那是他以往最想要靠近,卻又不由自主地畏懼的成年男性姿態。
可奇怪的是,從這一秒開始,他突然感覺不到那彼時非常熟悉的膽怯與惶恐。
你看,就是這麼好的你,才會讓我如此地努力學習認字和禮儀,只為了讓你誇獎我時,會露出一個讓我忍不住著迷的微笑。
也是這麼好的你,才會讓我拼命地鍛鍊弓箭和劍術,只為了讓我有足夠的實力將你緊緊抓住,而不是只能在一旁守著你十三年。
都怪你這麼好,讓我在這被關在羅瑞安之森的四十天裡惴惴不安,每一天都會控制不住的想像沒有我在看著,你立刻就會被哪個我不知道的誰拐走的畫面。
都怪你這麼好,讓我在見到那些追著你來的混帳時,立刻就被噴薄的怒火衝破防線,任那不能說出口的獨占欲在此刻貪婪地占據腦海里的每一寸位置。
你看,都怪你這麼好。
——所以我會忍不住要抓住你,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柔暖的細流淌過筋脈,向融化著每一絲皮肉,令骨縫深處疼痛難耐的傷口涌去,強勢而急迫地撫過血肉破裂的洞口,急切地催促著每一分骨血迅速生長,將在神經末梢沸騰翻滾的疼痛轉為淺淺的酥麻。
羅蘭猛地睜開眼睛,那一秒心臟仿佛停跳,世界於身側猛然遠去,只剩下映入眼帘的那張看了十三年的臉——
「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尼祿眼睛有點發紅,掩在襯衣下的肩頸肌肉繃出緊緻的弧度,但按在他腰腹傷口上的十指用力十分輕柔,開口時嗓音有些沙啞。「動不動就跑去和別人打架,還連著兩次把自己打成這樣血肉模糊,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羅蘭?」
羅蘭沒應聲。他艷綠色的眼睛微微張大,像要用視線把金髮的青年完全刻進心底。
尼祿也不在乎他有沒有回答,雙手一撤就要站起來。此刻已是天色沉得化不開的後半夜,無論是星輝還是月光都被慘白黯淡的浮雲完全吞沒,只有長風呼嘯奔向天際,將這座被毀壞得不成樣子的羅瑞安之森吹得嘩嘩作響。
其他的精靈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這裡從頭到尾就像一場荒唐的鬧劇。
尼祿不在乎精靈族的死活,他現在更關心的是怎麼把羅蘭帶回彼弗羅斯特,想來想去好像只能先把阿爾弗雷德找出來,因為要「借用」這位純血侏儒已經把使用權轉回去的機械傀儡。但阿爾弗雷德有沒有被羅蘭打死先不提,如果知道自己「借」機械傀儡是為了帶羅蘭回彼弗羅斯特,感覺他不會鬆口同意啊……
果然只能用治好他當作人情再逼他還給我這個辦法……別的不說,阿爾弗雷德你千萬要活著啊!
尼祿拔腿就要走。不知道羅蘭在跑回來找我以前把阿爾弗雷德丟在哪裡,這又需要一番功夫來翻找。然後我還不能問羅蘭到底扔在哪兒,不然他這又要發脾氣——
一株大約有人族戰士手臂粗的藤蔓憑空出現,勾住尼祿窄痩的腰線,用力一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