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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56:23 作者: 祥瓊
    陸衡皺著眉:「你別以為裝什麼都不記得了就能混過去!我現在就給你打到啥都能記起來!」

    埃德蒙露出一副明顯沒聽懂他在講什麼的茫然表情,反而是尼祿轉過身,左手一把捂上陸衡的嘴,右手豎起食指壓在唇間:「噓——別說這種小孩子不懂的東西啊!」

    他都已經二十五歲了,還算什么小孩子?陸衡不滿地把眉皺得更深,心說你明明脾氣超差,這時候裝什麼裝,而且還對這混帳那麼溫柔?!

    「這、這位大哥哥說的你別放在心上!」尼祿一邊堵著陸衡那不安分想要再表達兩句不快的嘴,一邊側著頭對埃德蒙盡力安撫。「埃德蒙是好孩子,怎麼可能會懂裝是什麼啦——」

    「我懂的!裝就是裝東西嘛!」埃德蒙努力辯解,成年男性原本低沉的聲音突然拉到很高的音量,聽起來有些讓人忍俊不禁的感覺。「大姐姐你真笨,這都不知道啊?」

    尼祿:「……」

    我好想揍這孩子一頓!理智去哪裡了,快回來攔著我啊!

    埃德蒙又看向捆緊身體的粗壯黑繩,軟下聲音:「大姐姐,我怎麼不能動啊?我想回家,你不是答應我要送我回家的嗎?」

    可你家就在這裡啊!我還能送你到哪去?

    不對,穆勒男爵幾代都是住在這個莊園裡的,埃德蒙怎麼可能會不認識這裡?而且穆勒家這一代在二十三年前正式繼承爵位時才剛修繕過這個莊園,那個時候埃德蒙的年紀推算一下只有兩歲!他在這裡都待了三年,莊園裡什麼樣子心中肯定有個大概,除非……這個五歲的「小男孩」,不是埃德蒙?!

    ——是被誰把身體給奪取了?!是不死族嗎?!

    尼祿驚愕地看向埃德蒙,這時只聽耳旁陸衡很不耐煩:「嘖,你這混帳……叫埃德蒙是吧?仗著能會點樂器就在那裝樣子!不就敲來敲去嗎,有什麼好吹的?!」

    埃德蒙哪裡是會點樂器就裝樣子,那根本就是精通,雖然我知道你討厭他,但也不能這麼說吧……等等!

    尼祿猛地回頭去看陸衡,只見他已經撇過頭,一副我不想搭理你們這一群傻的模樣。但他已經把「如果這個埃德蒙不會彈鋼琴,那他就不是埃德蒙」的暗示給到尼祿,令女神當即接上:「如果你是埃德蒙的話,那你應該會吧,不是說那個東西你從小就開始練嗎?」

    不知為何尼祿有種陸衡在這一刻理解了自己沒能說出口的那份懷疑的歡喜和興奮,那是一種不說出來也能被人理解到心中所想的愉悅,令他的靈魂無意識地戰慄。

    埃德蒙眼睛一亮,非常開心地回答:「大姐姐說的是鋼琴嗎?」

    尼祿一怔,埃德蒙還在繼續:「我會彈鋼琴啊!我超級會的!上次我彈的那首曲子,母親大人一直誇我,說我有鋼琴的天賦,是獨一無二的天才呢!」

    記憶由靈魂攜帶,如果是外來者,不可能知道這些。

    所以說果然是失憶了?還好還好,比被誰奪走身體好多了……尼祿在心裡默默擦汗。

    「我超級厲害的!大人們都說鋼琴特別難,但是我覺得好簡單!」埃德蒙得意洋洋地說起來,那表情太過驕傲,完全破壞二十五歲的埃德蒙持有的陰沉憂鬱的氣質。

    「我準備再去學幾首曲子!以我的能力來說,肯定用不到幾天就能學會了!到時候我要在那些大人面前展示,那樣子母親肯定會很高興——」

    聲音突然卡住。尼祿有些疑惑,下意識的順著埃德蒙頓住的視線看去。

    埃德蒙的房間布置得簡單,窗台下就是一張很大的書桌,密密麻麻的櫸木窗格碾碎每一寸月光,仿佛一座籠子;書桌上豎著擺了一排書,仔細一看幾乎全是鋼琴的曲譜,滿滿當當地擠著一個紙箱——

    是小翠鳥曾經住過的地方。

    「……小翠鳥?」埃德蒙喃喃道,「你在這裡嗎?」

    沒有回應。

    什麼也沒有聽到,那熟悉的鳥叫聲。

    如果它活著的話,肯定會在聽到養它好幾天的那個人出聲的那一刻,就開始用幼嫩的嗓音吱吱喊叫起來,讓他注意到它的存在。

    ——可它已經死了,被埃利亞斯殺了。

    它再也不能回到天空里,自由自在地活著了——

    黑色的眼淚自埃德蒙的雙眼流下,然而仔細一看那根本不是水珠,而是那可以噬人外殼的霧氣!

    尼祿猛地站起,還沒來得及做什麼的那一瞬,埃德蒙先是痛苦地彎起身體,如同小山似的拱出上半身,表情痛苦;下一秒他往回落去,發出劇烈的一聲咚!

    那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整個床板砸裂,但埃德蒙還在無意識的繼續掙扎著,那份詭異的撕裂痛苦強烈地侵蝕著每一根神經,破壞著每一寸血肉,仿佛有兩個人正在拼盡全力地搶著什麼,不將對方從這具身體裡趕出去誓不罷休,即使自己受著如此難耐的疼痛也在所不惜——

    尼祿反應過來就要幫忙,但已經來不及了,這無言又激烈的爭奪在短短數秒間就已經結束,留下了最後的勝者。

    埃德蒙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暗沉的紅,慘白的皮膚上浸滿冷汗。他問:「女僕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是二十五歲的埃德蒙。

    那另一個五歲的埃德蒙……又是誰?

    尼祿呆呆地望向他,沒有回答。埃德蒙粗粗喘了幾口氣,身體終於恢復了一些感覺,但還是沒有可以自由活動的隨意感。他垂眼一看,又轉眼向尼祿:「能幫我解開嗎,女僕小姐?你別害怕,我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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