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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6:00:00 作者: 嘆西茶
孫智的表情有些扭曲,蘇新七看著他,一字一句地緩聲說:「老師,媽祖娘娘看著呢。」
她這話戳中了孫智,他忽而抱著腦袋,痛苦道:「都是報應啊,這都是報應啊。」
蘇新七內心焦灼,很想追問下去,但她知道孫智目前情緒不穩定,操之過急反而會適得其反,也就按捺著衝動,默默地看著他。
沒多久,孫智的情緒稍稍平復,眼神也清明了許多,他看著蘇新七,半晌後好似才做了決定,艱難地開口說:「我看見了。」
蘇新七心臟驀地一緊。
「馮贇還在沙島中學任教的時候,放學後經常帶著那個男學生,叫,叫……」
「李祉舟。」蘇新七聲音微啞。
「就是他,高三年級成績最好的學生,我還記得。」孫智虛弱地喘了口氣,接著說:「他們經常放學後一起去實驗樓,一開始我也沒多想,他是教物理的,帶學生做實驗很正常,直到有一天……」
孫智看著窗外,回想起來,「那天周五,學校一放學我就下了班,半路上變了天,突然下起了雨,我想起印刷室的窗戶沒關,擔心裏面的卷子、機器被雨打濕了,就匆匆趕回了學校。」
「後來雨下大了,我又怕下午上實驗課的學生沒把教室的窗戶關好,實驗器材被雨打濕了校領導會要我擔責,就上了樓,結果就看到……」
蘇新七的臉霎時退了血色,青磣磣的,她的胸口像是有一大塊巨石壓著,重得喘不上來氣,她一手抓著一手,手心裡都是冷汗。
孫智咳嗽了兩下,語氣虛浮,「這件事我第一時間就匯報給了當時的校長。」
「朱建豪?」蘇新七皺眉。
「嗯。」孫智點頭,「他聽到這件事後也很震驚,交代我暫時不要宣揚出去,他會想辦法處理。」
蘇新七忍不住說:「他替馮贇瞞下了。」
孫智解釋:「朱校長調來島上工作有幾年了,一直幹得不錯,教育局有意把他調回大陸,馮贇是他請來中學任教的,如果這件事被人知道了,他是肯定要擔責的,升官無望不說,有可能還會被貶職。」
蘇新七看著孫智,啞著嗓子問:「馮贇後來找過你是不是?」
「你應該猜到了。」孫智苦笑,語氣嘲弄,「我一個負責列印卷子的老師怎麼會有錢帶著老婆孩子移居大陸。」
在蘇新七的目光下,孫智神色有愧,「我當時也是鬼迷心竅,豬油蒙心才會被他收買,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所以才遭了報應,老婆跟人跑了,孩子也不認我,我現在沒幾天好活的了。」
他眼中濁淚滾滾,悔恨道:「人在做天在看,這都是媽祖娘娘給我的報應啊。」
蘇新七咬著牙,攥著的手隱隱在發抖,她心裡拱著一把火,燒得她五臟六腑都怒意滿滿,她想質問,想怒斥,想剖開他們的胸膛看一看,裡面到底有沒有心。
她覺得悲哀,一條年輕的活生生的人命在他們眼裡比不上錢和權。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孫智短促地喘著氣,抹了抹眼睛,聲音顫抖道:「我也沒幾天好活的了,你如果要告馮贇,我願意出庭作證,只要……」
他劇烈地咳著,按著胸口勉強道:「馮贇拿孩子威脅我,只要你能保證我的家人平安無事,我願意贖罪。」
蘇新七從病房裡走出來時,腳步都是虛浮的,陳鱘正不耐煩地應付著那些記者的無聊問題,餘光看到她的身影,立刻撇下人朝她走過去。
陳鱘看她眼眶微紅,唇色發白,整個人魂不守舍的就猜到孫智大概都交代了些什麼,他不忍她難過,伸手就把人擁在懷裡。
蘇新七靠在他的胸膛上,好一會兒抬起手摟著他的腰,身子微微顫動,在他懷裡哭了出來。
陳鱘輕輕撫著她的背,無聲安慰著,也不管那些記者的鏡頭正對準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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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鱘和蘇新七當天下午就離開沙島回了大嶼,他們去了古厝,把孫智的事和李父李母一說,他們知道找到目擊證人後十分激動,李母更是控制不住情緒,當場慟哭。他們一行人去公安局報了案,因為有人證,且又涉及命案,公安機關很重視,當即立案,對馮贇和朱建豪展開調查。
因為當天有調查記者在島上,雖然蘇新七和陳鱘沒有透露案件信息,但他們多方打探,也拼湊出了部分案情,大嶼都市報當天晚上就做了個專題聊這個案件,此案因陳鱘牽出來,一時間網上都在聊李祉舟案,關注度極高,許多人都在跟進案件,這也給大嶼警方很大的壓力。
公安機關拘留了馮贇和朱建豪,把他們分別關在不同的審訊室里,馮贇始終保持沉默,無論警方問什麼他都不答,但朱建豪作為公職人員,心理抗壓能力不行,24小時的訊問時間沒到,警方都還沒用上「囚徒困境」,他就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
五年前,馮贇猥褻了李祉舟,而朱建豪作為知情人瞞而不報,還替他作了偽證。
朱建豪說端午節那天晚上他的確在馮贇的租屋裡,他們吵了一架,第二天一早是他開車送馮贇去的紅樹林,馮贇說會和學生見面把事情說清楚,做個了結,他當真了,可是沒想到會鬧出人命,後悔的時候他和馮贇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警方根據朱建豪的招供,去詢問了馮贇的前妻,她見事情急轉直下,立刻坦白了自己知道的事實,她說自己也是受害者,是那天晚上聽到馮贇和朱建豪的爭吵才知道他是男同,那之後她就提出了離婚,馮贇為了賠償她,也為了封口,就答應淨身出戶,也沒有要孩子的撫養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