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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59:00 作者: 慕夏衣
在徽省省城長途班車站候車的時候,梔梔就捱著個兒的問工作人員,有沒有在一個半月前,也就是超強颱風到來之前的幾天裡,看到過一個背著藍色印染花布包袱、個兒不高的年輕女知青?
梔梔問遍了省城長途班車站裡的每一個工作人員。
可得到的答覆非常統一:時間太久了,已經不記得了。
夜裡9點,梔梔和姚叔上了夜班車。
梔梔比較有坐長途班車的經驗了。
——她在進站之前,在小販那兒稱了二斤酸桔子,分給了陶容冶和劉叔一半兒,她和姚叔拿了一半兒。
一上車,她立刻就用手絹疊了兩個「口罩」,再撕下兩片桔子皮,一個「口罩」里塞一片兒,她戴了一個、讓姚叔戴一個。
姚叔還是去年的時候,才跟著梔梔坐過火車。
但他從來也沒搭乘過長途班車,還覺得挺新鮮的。看到梔梔遞過來一個綁得奇奇怪怪的手絹兒,他有點兒懵……
還是梔梔教他怎麼戴的。
不過,姚叔戴了一會兒,有點兒不習慣,就摘下來了。
售票員和站台的工作人員在車廂里走動,清點人數。再三確認過人數以後,工作人員下了車,售票員手動關閉了車門,班車緩緩駛出了站。
車廂里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
有大聲聊天說笑的,有掏出吃的吧唧吧唧嘴兒吃東西的,還有脫了鞋襪的……
沒一會兒,車廂里就充滿了各種難以言喻的氣味兒。
烤紅薯的氣味兒,不知是誰的臭腳味兒,有人因為暈車而嘔吐,還有人放屁,有人抹藥油……
售票員罵罵咧咧的拿著個裝了煤渣的簸箕過去,一邊罵那個嘔吐的乘客,一邊將煤渣倒在嘔吐物上,又讓其他的乘客把車窗全都打開,還指著幾個脫了鞋的男乘客破口大罵,罵得他們把鞋穿上。
但是根本沒用。
售票員一走,那些男的又把鞋給脫了,有的還用手去摳自己的腳丫子,再深深地嗅著……
各種味兒混雜在一起,幾欲令人作嘔!
姚叔臉色大變,急忙將梔梔做的那個口罩戴上——幾乎是在一瞬間,那清新酸爽的桔子皮香氣才堪堪保住了他的老命。
姚叔感激地看向了梔梔,心想還是梔梔這樣出過遠門的小妮子才有這樣的經驗呢!
坐在梔梔前排的,是一對年輕姐妹。姐姐的打扮,看起來像已經結了婚的婦人;妹妹留著短髮,額前的劉海被梳成了一個歪把子的小辮子。
看得出來,這姐妹倆也被班車裡的氣味兒給薰得不行。
姐姐一直用手捂著口鼻,幾欲作嘔。
妹妹著急地轉頭四處張望,看到梔梔戴了個「口罩」,又隱約聞到些柑橘香氣……便小心翼翼地對梔梔說道:「同志!同志你好,是這樣的……我嫂子她懷孕了,對氣味特別敏感,請問你能不能……」
原來是姑嫂、不是姐妹。
梔梔直接遞了個青桔子給妹妹,又說道:「千萬別吃,酸得很。」
妹妹先是說了一迭聲的「謝謝」,這才接過了桔子,剝下一片桔子皮,遞給她嫂子。
她嫂子慌慌張張搶過桔子皮,捂在鼻下,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妹妹學著梔梔的樣子,也拿出了手絹兒……不過,她不會疊口罩,就直接把手絹對摺、做成繩子,將一片桔子皮包在手絹里,手絹兒的兩端松松垮垮地系在腦後,正好把包著桔子皮的那一部分吊在鼻孔下。
這麼一來,至少解放了雙手。
妹妹為表感激,和梔梔聊了幾句。
她叫江美菊,這次受她媽和哥哥之託,從省城護送懷孕的嫂子回娘家小住一段時間。
梔梔捏了個假名兒,說自己叫姚芝,和姚叔是叔侄關係,回鄉去看望生了病的奶奶。
江美菊為感謝梔梔贈桔,從挎包里摸出兩塊用油紙包著的酥糖,說是做為謝禮。
梔梔婉拒。
但江美菊坐在梔梔前排麼,還是不由分說將那兩塊酥糖塞到了梔梔手裡。
梔梔贈桔、江美菊還酥的舉動引起了斜對面一個帶小孩兒的老太太的關注。
她立刻站起身,抻長了脖子對梔梔說道:「哎哎哎——小同志,我給你換個座位成嗎?」
梔梔回頭看了老太太一眼。
長途班車全是二人座位,可是那老太太和一個年輕婦人帶著兩個男孩子,一個七八歲大、一個五六歲大,看上去應該是奶奶、兒媳和倆孫子?
估計兩個小孩沒買票,所以她們四個人擠在二人座位上,再加上腳邊放著的行李,擠得不得了。
老太太的嗓門特別大,「小同志,我老人家暈車!你行行好和我換個座位吧!」
梔梔爽脆地回答:「不換!」
「哎那謝——」
老太太突然意識到梔梔說的是「不換」二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臉色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喲,現在的小年青可真不得了!還是生新時代、長在紅旗下,學習過五講四美三熱愛的知識青年呢,就這麼一點兒覺悟啊?當心哪一天啊就被送到窮鄉僻壤去插隊了!」
姚叔聽不懂老太太說的話,就特別憨厚的看向梔梔。
梔梔壓根兒不理會那個老太太。
倒是江美菊的大嫂站了起來,對老太太說道:「我跟你換座位吧!我這位子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