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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46:22 作者: 金丙
    周逍斜眼睨她,腳步不停。

    方已又說:「周逍。」

    周逍仍舊不停步,方已想了想,掏出口香糖塞進嘴裡,繼續說:「周逍。」

    周逍悄悄揚起嘴角,問:「幹什麼?」

    方已說:「你跟馬阿姨關係好,幫我說說話。」

    「為什麼?」

    方已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哦?」

    「幫完我,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周逍不吭聲,方已急躁:「說話啊!」

    周逍問:「親你的事,你也不再生氣?」

    方已不情不願地「嗯」一聲,周逍笑:「不跟我鬧彆扭了?」

    方已氣鼓鼓撇過頭,不想再理他,周逍見好就收,「好好好,明天看我的。」

    第二天飯後,又到每日的廣場舞時間,小吃店老闆給露天的飯桌送菜時愣了愣,不一會兒捧腹大笑,指著隊伍中央的一個高大男子說:「他……他昨天還在這兒看她們跳呢,誰知道今天居然自己上場,哎,昨天那兩個年輕人也在,哈哈哈!」

    終於跳完,大媽們盡興而歸,馬阿姨不停地誇獎周逍動作靈活長得帥:「現在能像你這樣陪長輩跳舞的年輕人可不多了。」

    周逍說:「怎麼不多,小方不就是嗎。我先去買瓶水,你們聊。」

    周逍走了,馬阿姨一邊整理器材,一邊回答方已:「五年前的房客誰還能記得,呶,我現在租給你的房子,之前的租客就是姓趙那戶人家,當初他們的媽媽也……哎,聽說他那哥哥現在混得很不錯,還買了這裡的房子。」

    眼看話題越扯越遠,方已及時拉回來:「你有沒有另外那些房東的聯繫方式?」

    「這怎麼還會有,都過去多少年了,我記得老李被他兒子接到國外了,小孫他們家頭兩年還在,後來也搬了,老鄭他們家我去年在街上碰到過。哎,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房子的事情,耽擱這麼多年始終沒人租,那幾家人不差錢,乾脆就放著不管了,也沒見人回來看。」馬阿姨好奇,「小方,你問這些幹什麼?」

    方已說:「找人。」

    「找人?你要找的人以前住這裡?是你什麼人?說不定我能有印象。」

    周逍買來飲料和零食,見到趙康在方已背後跳來跳去想引起她注意,周逍把一袋薯片扔給趙康,趙康機智道:「都是給我吃的嗎?」

    周逍說:「對!」

    前面方已正好開口:「女,五年前四十四歲,身高一六五左右,從海州市過來,但普通話標準,沒有海州口音,當時留長髮,長得很漂亮。」

    馬阿姨遲疑:「漂亮是怎麼個漂亮?」

    方已大言不慚:「跟我一樣漂亮。」

    馬阿姨嘴角一抽,正準備搖頭,又聽方已說:「我跟她長得有點像。」

    「啊?這個人是你親戚?」

    周逍看著趙康吃龍蝦片,聽見方已回答:「她是我媽媽。」

    第19章 有雞有鴨

    方已對母親沈昭華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自己八歲那年,八歲暑假,她第一次報名參加小學組織的夏令營,瘋玩十二天回來,外婆告訴她沈昭華死了,方已記得外婆當時說話的語氣,冷若冰霜,沒有感情:「你去夏令營的第四天,她就死了。還能怎麼死,當然是病死!」

    小方已抱著沈昭華的照片哭得天昏地暗,夏令營第四天剛好是中元節過後,那時小方已以為鬼門關沒有關嚴,沈昭華必定是被鬼害的,假如她在家,她一定能保護好母親。外婆恨鐵不成鋼:「你媽死了也是她活該,當初的婚事好好的,她連孩子都生了還非要離婚,阿德是律師,顧家人好,你親爹呢,那個方志釗就知道賭賭賭,賭得家產敗光,要跟你媽離婚,現在好了,你媽死了,大家一起解脫!」

    八歲的年紀並不能理解世間所有事,但小方已能聽出外婆對母親的憤怒,她只剩下外婆,已經準備要和外婆相依為命,可兩年後外婆也過世,方德律師受外婆生前所託,正式領養方已,方已那時也才知道,原來自己有一個親姐姐,比她大六歲,與她同名同姓也叫「方已」,方已不知道為何有另一個人也叫方已,但她執拗得要守衛好自己名字。

    方已早已忘記去想念母親,直到半年前,同鄉坤叔找方律師幫忙,方已才從坤叔口中得知,五年前沈昭華曾出現在南江市寶興路附近,方已突然想起,她從未去母親墳前祭拜過她,甚至連她的墳在哪裡都不知道。

    方已站在陽台上,呆呆望著外面馬路,這條路叫寶興路,分岔出去,還有寶興南路和寶興北路,她已經走遍名叫「寶興」的路,始終沒有見到一個漂亮的長髮中年女人。

    方已聳聳鼻子,她正傷春悲秋,哪裡傳來惡臭?走出臥室一瞧,周逍竟然翹腿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吃著不知何時買來的臭豆腐。

    「你……」方已指著他。

    周逍直接往嘴裡塞進一塊臭豆腐,嚼幾下問:「吃不吃?買了你的份。」

    方已心中傷感,拿起竹籤戳一塊臭豆腐,咬下一大口,一言不發吃起來。

    周逍不動聲色一笑,問她:「怎麼樣,想找你媽媽,但是沒有頭緒?」

    方已吃完一塊才說:「你偷聽。」

    「是你講話太大聲。」

    臭豆腐還剩一塊,方已瞄一眼周逍,眼疾手快搶到嘴邊,周逍問她討要口香糖,方已不情不願拿出一片給他。周逍不急著拆,不懷好意問她:「現在我們兩個嘴都臭,你說要是接吻,是什麼滋味?」

    方已沒想到周逍竟然恬不知恥耍流氓,半口臭豆腐含在嘴裡,連嚼都忘記,周逍慢吞吞拆口香糖,綠色外衣剝去,還有一層銀色外衣,就像在剝人衣服,最後對方袒|露無遺,他放進口中,勾唇說:「大蒜熏不死我,就從臭豆腐開始,我們慢慢來。」

    國慶假期結束,樓下又熱鬧起來,方已捉襟見肘,想辦法從周逍員工身上撈錢,賣這賣那還幫忙代購,厚顏無恥用公司電腦喝公司水,能省則省。員工被她的行為震懾住,小王直搖頭:「這年頭工作難找吧?其實來錢快的活兒也有,就看你敢不敢做。」

    方已義正言辭:「小王,我不是那種人!」

    小王一愣:「啊?」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拍桌大笑,說,「我也不是拉皮條的,再說你這未成年的德行,誰敢啊!」

    方已捋一下秀髮,胳膊肘抵在桌上,手背支著下巴,微偏頭,嘴角含笑,一副欲語還休樣,清純中透嫵媚,小聲問:「未成年?」

    小王有些暈乎乎:「不是……」

    「那就是說你想拉皮條?」

    方已義憤填膺,小王立刻清醒,搖頭甩開剛才的綺念,正正經經說:「別給我打岔,你要是真缺錢,不如跟我一起做做理財投資。」

    方已打量公司:「你們這裡不是做小額貸款嗎,還兼做理財?」

    「不是,我認識一個股票經紀,平常用零用錢炒股,現在賺到不少,股票不也是理財投資嗎,最近幾隻股都很穩,我也不求發橫財,賺點私房錢而已。」

    方已腦筋轉得快:「要是虧了我喝西北風?」

    小王說:「怎麼可能虧,我到現在就沒虧過,虧了我賠你錢!」

    方已抬手:「就等你這句話!」她掏出錢包,把所有的錢都取出來,鄭重其事交給小王,「這是我全部的財產,銀行卡里已經一分錢都沒了,我現在把我的身家性命交給你,來,我們立張字據。」

    一小時後,小王站在周逍辦公室,周逍捻起幾張破破舊舊的紙幣,「全部財產就只有四百八十九塊,還是人民幣?」

    小王說:「其實是六百三十九,她留一百五傍身。」

    「窮成這樣還有心思吃大蒜!」

    小王沒聽清:「啊?」

    周逍沒理會他,打開電腦看股價,隨手買了幾隻小股,又示意桌上的四百八十九塊:「拿去花吧,獎金。」

    小王喜上眉梢,迅速撈起錢:「謝謝周總!」

    方已繼續奔走在漫漫求職路,節衣縮食一天只吃兩頓,晚上接到周逍電話:「下來!」

    方已說:「幹嘛!」

    「我家剩菜太多,倒掉浪費,你下來。」

    周逍的示好手段太拙劣,方已不中計,誰知方已洗完澡出來,就見周逍穿著背心短褲,腳踩人字拖站在客廳里,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還沒來得及放下,對方已說:「洗完了?快來幫忙,剛才一個鄉下的朋友把這送來,明顯跟我家格調不符。」

    方已以為周逍送來的起碼該是雞湯或紅燒鴨,誰知畫面如此驚悚,她顫抖指向他:「活雞活鴨跟我家的格調就符合?」

    「錯,是跟你符合!」雞飛狗跳適合她,周逍考慮是否該買只狗來。

    活雞活鴨精力充沛,又叫又撲騰,市場上因為禽流感,早已禁止售賣活禽,方已如今見到活物,驚憤過後很稀奇,不管自己剛洗過澡,抱起肥雞就開始研究。周逍以為女人該怕活禽,不過方已屬於異類,應該很膽大,但他也沒料到方已不但膽大,還如此愛護家禽,笑眯眯地對著肥雞又看又摸,周逍倒水喝,忽聽方已說:「宰了多可惜,這是母的,能下蛋,我要養它!」

    周逍被水嗆住,嗆完大笑,提起肥鴨扔給方已:「全都給你養!」

    方已家中自然無法養雞鴨,她看中周逍的院落,把雞鴨重新抱回樓下,華燈初上,院中燈光斑斕,周逍一邊鍛鍊,一邊看方已蹲在不遠處餵雞,喊:「你養你負責!」

    方已說:「生的蛋是我的!」

    「誰稀罕!」

    方已長發未乾,身穿淡粉色背心裙,興致高昂灑米逗雞,笑容開朗,細滑肌膚有沐浴後獨有的水潤。周逍突然想起小吃店老闆說的話,腿又長又白,屁股真翹,他有些口乾舌燥,從器材上起身,悄無聲息走到方已身後。

    方已手心裡的米被拿走一撮,她斜睨一眼突然過來的周逍,往前面挪了挪,問:「肌肉秀完了?」

    周逍說:「怎麼,你一直在偷看我?」

    「怎麼可能,我怕有人運動猝死。」

    周逍似笑非笑:「我死前會帶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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