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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43:12 作者: 榮小冉
文珠渾身抽動了一下,她拿著刀的手顫抖了。緊跟著,她的嘴唇顫抖了,一顆顆淚珠無聲地滑了下來。她真想一刀下去砍在阿昌的脖子上,這個情景在她腦海中浮現過很多遍,但是理智告訴她不能這麼做,而且她發現自己也沒有那個勇氣真的這麼做。
文珠一抬手又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沉甸甸的,冰冷的刀貼著她的鎖骨,一刀下去,抹斷脖子就能一死了之,結束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可是……手裡的刀還在抖,她也沒勇氣自殺。她的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眼淚是她的痛悔,她恨阿昌的暴行,更恨自己的愚蠢……
曾經,她的母親堅決反對她和黨衛昌結婚,可她卻一意孤行非要嫁。前夫就是婚內出軌,足以證明她看男人的眼光不准,第二次婚姻她居然又跳進一個更大的火坑。她不敢讓別人知道,更不敢讓母親知道。別人恐怕只會嘲笑她傻,母親……除了在母親面前證明自己是錯的之外,只會讓母親傷心和擔心,所以一直以來她只能打掉牙往肚裡咽。怎麼辦?她不知道。月亮升起又落下,一夜難眠。「呼咻……呼咻……」耳畔只有阿昌的呼嚕聲。
第二天,文珠照常去上班了,和平時不同的只是戴了一個口罩。在他們這種製衣廠,空氣中漂浮著很多衣物纖維,所以很多人都戴口罩,文珠戴個口罩並不顯得很另類。
車間侯主任午飯後就出去辦事了。文珠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發呆,她心有戚戚,不知不覺眼淚掉了下來。
突然,童飛擰開門走了進來。文珠急忙擦眼淚,還是被童飛看見了。
童飛和文珠年齡相仿,又都是本地人,兩人很聊得來。文珠不願意告訴別人的事情有時會找童飛傾訴。童飛看到文珠的神情又看到文珠戴了口罩就知道她又挨打了。
自己被阿昌拿菜刀砍傷的事她和童飛提過。自那以後,童飛就堅決主張文珠和阿昌離婚,正是在童飛的鼓勵下,文珠才走到起訴離婚這一步。但是今天文珠又打算退縮了。
「沒用的!他說了,就算法院判我們離婚他也會一直纏著我的!這輩子我都別想離開他……」說著,文珠又嗚嗚地哭了起來,「我真想死了算了!」
「那怎麼能行!你還有兒子,還有你媽!」
文珠抽泣著:「是啊,要不是為了他們,我可能都死一百次了!但是你看我過得叫什麼日子,簡直生不如死!阿昌他不會放過我的!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文珠說著摘下臉上的口罩,左臉腫起老高,泛著駭人的青紫色,童飛看得直撇嘴。
這可真是犯難了。不講理的有,死纏爛打的有,既不講理又死纏爛打,該怎麼破?
「你去告他,告他家暴!」
「沒用,那能關他幾天?等他出來了,更會變本加厲,倒霉的不還是我?」
童飛嘆了一口氣,然後凝神想了想,問道:「他有沒有什麼把柄在你手上?」童飛腦子活絡,平時在工廠的運維上就經常能想出一些好點子,很受老闆的器重。這個時候他又發揮自己的特長了。
「把柄……他賭博,在網上賭,老輸錢,他好像借了好幾萬了。但是,我查過,他只是參與賭博,這種情況不會被判得很重的,如果我揭發了他,他還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
童飛點點頭:「也是。還有沒有別的?他還有沒有幹過什麼違法的事?」
「別的……」文珠陷入回憶,她想起三年多以前的那個夜晚。
那時文珠和阿昌剛剛結婚不久,阿昌帶著文珠一起回到自己的老家,向朋友們高興地介紹文珠,文珠見到了阿壯、阿壯的老婆,還有一些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和阿昌一個福利院的。那個時候阿昌和文珠非常相愛,兩個人無話不談。
阿昌帶著文珠回老家的時候,他感到很自豪,自己——一個殺人犯的兒子,經常被人看不起的阿昌,結婚了,還娶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城裡媳婦!當年的毛頭小子們都長成了大人,沒有人再說阿昌是殺人犯的兒子,起碼不會當著面說,一個個都在祝福阿昌和文珠。
在晚上的聚會上,阿昌和阿壯都喝了很多酒,直到連道都走不利索了才結束。阿昌在老家沒有地方住,喝醉酒的阿昌便跟著阿壯一起回了阿壯家,文珠也跟了過去。阿壯家有一間空房間,黨紅娟就留他們暫住。
到了阿壯家,阿昌和阿壯就進到那間空房間裡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時而哈哈大笑,時而無聲無息。兩人聊到很晚阿壯才離開那間房間,文珠進去時,阿昌已經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的了。阿昌似乎不知道阿壯已經離開了,嘴裡還念念有詞:「你聽我的就對了,把他扔進海里就對了!本來他也是半個死人,這樣就一了百了,要不然指不定要惹多少麻煩呢……扔海里就對了!你看看你現在過得多好……你得好好感謝我,知道嗎?」
「行了,該睡了!」文珠一邊幫阿昌脫衣服一邊問,「你把誰扔海里了?」
阿昌此時才迷迷糊糊地發現自己身邊換人了。他撐起軟綿綿的身子,眼睛笑成一條縫,得意地說著:「我們把一個死人扔進海里,『撲通——』!你不知道,阿壯都要嚇尿了!幸虧當時有我!」
「怎麼會有死人啊!你別瞎編了,就會吹!」
阿昌聽文珠這麼說,一雙迷離的眼睛瞪大了:「嘿!你還不信!前些年我和阿壯在海上捕魚的時候,有一天,天上又是打雷又是打閃的,一道閃電還劈到海里了,就在我們船旁邊,後來我們又下了一網,沒想到就撈上來一個死人,當時把我們倆都嚇壞了,結果你猜怎麼著?那人沒死,還說話了,說讓我們救他。我當時一想,我們倆救他?他回頭要是訛上我們怎麼辦,半道上他死了怎麼辦,我們可就解釋不清了,乾脆,把他再扔回海里算了!反正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