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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37:14 作者: 吳桑
安德魯壓低了聲音問:「面臨失業是什麼意思,好好的,你回杭州幹什麼,這是要辭職的意思嗎?為什麼?」
「不為什麼,想找個自己擅長也開心一點的工作。」
安德魯汗顏。二瑞工作不開心,肯定有他的功勞在里面。
就譬如剛剛點菜,換個立場,要是有人敢說他點毛蟹不好,他立馬就頂回去:「毛蟹誰要吃?不過是取它鮮味而已,我們上海人都知道,這道菜是吃年糕的,充分吸收了蟹肉的鮮美與醬汁的濃香的年糕才是精華!」
他心裡所懷的那點小九九,和那麼一點模糊的惡意,他知道她心裡應該都知道。自己搶她活兒,動輒以為她好的名義指導她糾正她,把她襯得一無是處,所為的,不過是為了在瓜少面前刷存在感,顯示自己的重要性與不可替代性而已。除此以外,也許還有潛意識裡對她的妒忌。公司里明明有很多關係戶,可他就是嫉妒她。總經辦這一畝三分地內,他希望瓜少眼裡只看得到自己。
擁有硬核人脈關係,卻佛成了西天如來,一個人悶聲不響,都不開心到考慮辭職了,也沒有想過去瓜少那里告個狀。反觀自己,故意當著上司的面去挑一個失戀到精神恍惚的女同事的刺,固然她做事有所欠缺,但自己的做法有失厚道了。
想起自己大學里失戀時,喝酒喝到胃出血的經歷,安德魯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反省了一下最近的所作所為,以及今天對她的態度,就很抱歉地勸說:「二瑞姐,換工作這麼大的事情,還是慎重考慮為好,不要在頭腦發熱時做決定,有什麼事情,咱們從長計議。你想換換心情,完全可以換崗位去其他部門去,一不開心就換工作,太兒戲了,是不明智的行為。」
她真誠道謝:「知道了,謝謝。不用擔心,剛剛全都說出來,感覺好多了,過兩天我自己會想通的。」
安德魯聽她道謝,有些窘:「嗐,咱們什麼關係啊,都是自己人,不用謝!」
又過五分鐘左右,在門口來來往往的車流與人群中,公司的商務車終於姍姍來遲,安德魯挺緊張的,忙轉頭瞅了眼轉門玻璃,理了下蒼蠅都嫌滑腳的髮絲,同時在西裝褲上擦了把手汗。
公司商務車緩緩開到餐廳門口,車門打開,車上陸續下來四五個人,有男有女,因為來的是對方大老闆,地位很高的MD,按照安德魯的思維,那人怎麼著也得是個派頭最足,年齡也最大的人,故而在去接人的同事正式介紹之前,他已把目光鎖定在一個穿正裝的年長者身上。此人一頭銀髮,風度翩翩,器宇軒昂,一看就是大佬級別的人物。
安德魯面上迅速堆出客氣而又得體的微笑,大老遠的就朝著年長者哈下了腰,鞠了一個比餐廳迎賓員還標準的躬。
而一堆人里面,二瑞注意力最先為一位年輕女人所吸引,她身條細細長長,腿筆直,臉上覆一面墨鏡,五官如何不得而知,一頭長髮束成低調馬尾,穿著西裝裙,一手拎著手提包,另只手端著一杯咖啡,站在西式建築的餐廳旋轉門前,從二瑞這個角度看過去,氣質絕佳。
二瑞不過一眼就明白,她才是今晚的主角,財務顧問們的香港大老闆,那個令瓜少心神不寧一天的人。
此前無人向她介紹,她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但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知道。
***
眾consultant以及他們的大老闆下車後,馬上被迎進餐廳包房。瓜少在包房門口站著,身邊是公司眾高層。他們面上表情多為期待,或是好奇,而瓜少的表情則是與這個場合略有些不相宜的嚴肅,以及很少在他臉上會出現的緊張,再仔細看,或許還有那麼一絲羞澀。
進到餐廳里面,年輕的女MD摘下墨鏡,第一眼就看見包房內的瓜少,say了一聲hi之後,卻又站在原地,將一隻手按在心口位置上,搖著頭笑,滿面的欣喜。
兩個人互相對視,片刻,她才伸出手去:「Vincent,Is that you?」
瓜少握住她的手,凝視她的眼睛,亦是微微笑著:「It’s been so long。」
年輕的女MD看上去和瓜少差不多年紀,或許大一兩歲,眼角皺紋明顯,五官不算特別精緻,面部輪廓硬朗,特別是眼神,冷峻又犀利,連每一根頭髮絲,都自帶超強氣場,令人無法忽視。但她偶爾大笑,或是將散亂髮絲撩到耳後的動作又讓人覺得性感且有女人味。不論是合體青色西裝裙,還是灼眼的烈焰紅唇,整個人從著裝、談吐、禮儀、味道,都自成一體,都特別的「香港」,令人覺得超有魅力,忍不住想盯著看。一桌上不僅男人,就連女人都對她很好奇。
她與瓜少敘舊,與羅叔以及其他高層寒暄,全程說的英文,大家以為她不會中文,結果她會,而且講得非常之好,她以極其地道的中文笑著同大家說:「你們可以叫我翠查,這是我的中文名。」
這就是翠查。對於瓜少來說,一個意義非同尋常、一個真正值得為之吵架的女人。二瑞從看見她第一眼,心裡就知道。
***
接風宴吃到很晚,天下起了小雨。餐廳到地鐵站有一段距離,二瑞跑出一段路,雨勢漸大,又沒帶傘,只好跑到路邊,躲在梧桐樹下叫車。兩個叫車軟體同時下單,前面排了幾十人,排名變動緩慢,半天才會前進一個名次,還沒等幾分鐘,頭髮和衣服都已被淋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