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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頁

2023-09-19 05:34:09 作者: 西北望
    他回過頭去看,宋平正站在牆角邊抽菸,看見秦淮來了就將手裡的菸蒂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走過來攬過秦淮的肩膀:「之俊在給安醫生辦住院手續,讓我在這裡等你。警察局那邊沒什麼事兒吧?」

    秦淮不知道要怎麼說,他抿了抿嘴:「沒什麼事。安良怎麼樣了?」

    「剛才被推進去做深度縫合還有止血了,但是問題不大,只不過需要住上幾天的院。」宋平和秦淮一起走到醫院的電梯裡:「你怎麼樣?」

    秦淮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耳語一般,在電梯這樣狹小的空間裡也需要仔細聽才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麼:「我能有什麼事?」

    「小淮你就別犟了,之俊很擔心你。」宋平伸手在秦淮的後脖頸兒捏了一下,是個親昵的捏小動物一樣的姿勢:「我說的不是身體上的傷…」

    「我真沒事兒。」秦淮搖了搖頭:「就是總給你和我師父添麻煩,我心裡過意不去。」

    「什麼時候和我們這麼見外了?」宋平笑了笑,他笑起來是讓人覺得很親近的溫和:「這麼多年照顧你就是我和你師父的責任,什麼叫添麻煩。」

    「謝謝宋哥。」秦淮先走出了電梯門:「安良在哪兒呢?」

    「之俊剛才給我說了病房號是207。不過,」宋平拉住了秦淮的手腕:「你先等一下。」

    二院住院部的走廊是狹長的,暖融融的春日陽光也難以透進來半分。宋平背著光站在窗前,凝視著面前的秦淮。不知道為什麼,秦淮覺得此刻的宋平在猶豫和掙扎。

    這幾乎是不可能出現在宋平身上的兩種情緒。

    在秦淮眼裡,宋平一直是溫和的,從容的,果斷的。他沒有周之俊看上去那麼冷厲,但是為人處事有的時候比周之俊要老練冷漠得多。宋平很少有猶豫和不知所措的時候,這是天性使然,也是環境所致:他所做的一切,不允許他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秦淮知道宋平想要和自己說什麼了。於是他索性不急著抽回自己的手腕:「好。」

    宋平依舊在猶豫,像是在想要如何開口才不會讓秦淮難過或者多心。他面前的這個少年看上去像是一棵沉默的白楊樹,無動於衷的同時卻脆弱而易折。

    「宋哥,你是不是還是覺得,劉翰是我推下去的?」

    秦淮的直白讓宋平有一瞬間的錯愕:「小淮…」

    那種如影隨形的厭倦感又瀰漫上來了,讓秦淮渾身上下都是一種隱隱約約的躁動不安和厭煩。他不知道自己還要解釋這個問題多久。剖心自證不是他的風格,那種「剖開肚子給你看我吃了幾碗粉」對於秦淮而言更是荒唐。他相當習慣被誤解,甚至在絕大多數時候都不願意解釋什麼。

    因為解釋了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這一點他從小就意識到了。

    秦淮想起了小時候的這一瞬間,一種無言的自我厭棄就像是尋覓到了舊途的困獸,在他的心中默不作聲地徘徊了起來。

    他不能這樣,不能繼續想下去。秦淮死死地扣住了自己的手心,在一種鈍痛中恢復了意識的清明:他答應過安良不會再困於從前的事情,那他就要說到做到。

    他的神明只會賜給他一次機會,他不能以此來冒任何險。

    「我已經和警察說了,讓他們等法醫的驗屍報告。宋哥,你總不會覺得,法醫那邊也是我能買通的吧?」秦淮將自己的手腕從宋平的手裡抽了回來:「我告訴過安良,劉翰是自己跳下去的。我能對任何人撒謊,甚至對你和我師父撒謊,但是我不可能再對安良撒謊了。願不願意相信是你們的事,但是現在我要進去看安良了。」

    他的背影清瘦而蕭肅,宋平徒然地伸手想要抓住秦淮:「小淮,你別生氣…」

    秦淮連頭都沒回,徑直朝著走廊的盡頭走去。醫院盡頭的窗子裡透出一點溫暖的光,是脆弱卻又顯眼的一道光。

    秦淮朝著那道光走了過去。

    病房裡,安良躺在病床上正在跟床頭邊的周之俊說著話。

    周之俊的手裡還在削著半個蘋果。這人不知道什麼毛病,特別喜歡給躺在病床上的人削蘋果吃。削又削不好,落到最後就剩下個核上覆著一層薄薄的果肉。

    秦淮一推門進去,就看見周之俊蠢蠢欲動地準備把手裡那個果核餵給安良吃。他立刻出言阻止了這一幕慘劇的發生,以防安良被嗆死了:「師父,你幹什麼呢!」

    周之俊回過頭來看見是秦淮,居然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自我感覺十分良好地向自己的徒弟邀功:「你來了?我準備給安醫生餵個蘋果吃…」

    「你別餵了,你留著自己吃。」秦淮沒好氣地走過去:「安良剛做完手術,怎麼能吃這種東西。」

    他轉身看著病床上的安良的時候,語氣放溫柔了許多:「你怎麼樣?不好意思啊,派出所那邊耽擱了一點時間…還疼麼?」

    安良聽見秦淮看不上周之俊削的蘋果,大約是覺得好笑,剛露出一點笑意就被腹部的傷口疼痛牽扯的笑容都變了樣。他還要在秦淮面前逞強:「不疼了…」

    秦淮坐在安良的床頭,伸手握住了安良露在被子外面的一節皓白的手腕。他的聲音輕得仿佛是一聲嘆息:「怎麼可能不疼呢…受了傷哪兒有不疼的道理?」

    他無處觸碰安良,只能摩挲著那露在外面的蒼白的手腕。安良雖然是個男人,但是一直以來都過著安穩又精緻的生活,什麼時候受過這麼重的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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