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言•都市 >暗河 > 第163頁

第163頁

2023-09-19 05:34:09 作者: 西北望
    最後幾個字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安撫而討好的語氣。

    周之俊揉了揉鼻樑,聲音都是啞的:「對不起,是我急躁了。」

    「沒事。」宋平迅速站起身:「之俊,你等我一下。」

    他走到角落裡打電話去了,周之俊垂著眼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一雙手,整個人被巨大的惶恐和焦慮攉住。

    他不能再看著秦淮在自己面前出事了。什麼狗屁的保護者,周之俊露出一點自嘲的笑意,從始至終都是秦淮太抬舉他這個做哥哥的了。

    「為什麼是今天?」劉翰將安良的話重複了一遍,劇烈的哽咽讓他幾乎無法完整而連貫地說出一個句子:「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今天是我兒子死的第六個月,整整第六個月。他今天早上上的山,過了今天他就要去投胎了,我再不替他報仇,下一世他就不記得誰是他的爸爸了…」

    劉翰所說的答案是安良沒有想到的。他知道在農村的有些地方是有這樣的習俗,年幼的兒童再投胎不分畜生道與人道,到了時間就能重新再入輪迴投胎去別的人家做孩子。而生前越受寵的孩子,死了之後閻王也不敢薄待他,是要送去好人家投胎的。很多家庭面對死去的孩子都要等到六個月之後才將他們的骨灰遷入墳冢,為的就是和早逝的孩子多待片刻時間,以顯示對自己孩子的重視。

    他們科室黃偉因老家就是農村的,閒聊的時候沒有少跟安良說過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平常安良當個奇聞逸事聽也就算了,只是此刻卻牽扯出了濃厚的疑云:農村人認為,只有正常死去的孩子才需要遵守這樣的規矩。而劉翰的兒子因為車禍去世,屬於橫死的一種,按理來說是不必遵循這樣的習俗的。橫死的孩子在有些村子裡的人看來是誤投的人胎,不必再入轉世輪迴,可以回到天庭做神仙面前的童子。而這種種說法,也只是寄託了失子的絕望的老百姓們最後的樸素的祈願罷了。

    可是劉翰自己就是重慶下屬的村子裡面的人,他沒有理由不知道這其中的種種習俗。

    安良是在這一瞬間,斷定劉翰沒有對自己說實話的。

    「所以你想在今天殺了我?」他溫聲道,目光平和得仿佛是在和面前的人商量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即使明知道劉翰所說的一切可能都不成立,安良也不願意在此刻反駁刺激他:秦淮隨時都有可能到他家,他不能把秦淮牽扯進來。

    這種長時間,高頻的對話很容易對人的精神產生刺激,尤其是劉翰這種平時生活中應該很少用言語表達自己想法的人,安良的每一句問話和他的每一句對答都是對他精神的一場酷刑。他無法承受這麼大的壓力,在一片混亂中想起了自己此行前來的目的:「對,我要讓你下去陪我兒子…」

    安良還想再說什麼,瞳孔卻忽然收緊了。

    秦淮站在門口,爬到二十四樓的時候他甚至沒有覺得分毫的疲累,直到伸手要敲門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右手顫抖到了不聽使喚的地步。

    秦淮抬起手來猶豫了片刻,突如其來的本能阻止了他敲門的動作。他試探性地伸手按到了指紋開鎖的觸屏上,心裡一點把握也沒有。

    安良曾經將他的指紋錄進過自己家的指紋鎖,時至今日秦淮也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開啟眼前的這扇門。

    指紋錄入成功的提示聲音不大,卻像是平地一聲乍起的驚雷,讓屋內屋外的人都被驚醒。

    秦淮推門而入的時候,劉翰的右手猛然從懷裡掏出了那把匕首。

    上次停電爬了二十四樓的我差點沒倒在樓梯間。。。

    第72章 血跡

    匕首插進腹中的那一瞬間,安良沒有覺得疼。事實上,他心裡湧上來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真涼啊」。

    像是荒誕的電影,他徒然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劉翰的手臂。血順著小腹流下來,滴落在白色的地毯上就是殷紅的觸目驚心的一片。

    安良依舊覺察不出疼痛來,他只是惋惜白色的地毯上染了血,不知道要費多大的工夫才能清洗乾淨。

    秦淮的反應比他快得多,安良甚至看不清他是怎麼衝進來的,耳畔全是秦淮顫抖的聲線,像是破碎的瓷器在眼前炸開:「安良!」

    劉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刺中了安良,他猛然將手裡的匕首扔到了地毯上,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他似乎此刻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幹了一件什麼事,轉身就想要往屋外跑。

    只是劉翰還沒有跑出去兩步,就被秦淮伸手抓住了。秦淮臉上的神情是一種近乎平靜的咬牙切齒:「你他媽的想去哪兒?」

    安良直到此刻才終於感覺到了腹部的傷口在一抽一抽地疼,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勢,血還是不疾不徐地流著,他心裡便有了數:劉翰的這一刀大約是沒有刺到臟器,不至於真的傷到了自己的性命。

    於是他甚至分出了一點心思想要去勸秦淮:「沒事…」

    可是安良很快就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因為秦淮動手了。

    他很少看見秦淮失控的憤怒的時刻,秦淮在安良面前一直是冷靜的,克制的,似乎很少會因為什麼事情動怒。僅有的幾次情緒宣洩也都是委屈而小心翼翼的試探,這是他第一次在安良面前動怒。

    如果說秦淮在酒吧動手的那次還是盡力在克制的話,他今天對著劉翰就完全是下了死手。聲音落在安良的耳朵里簡直讓人心驚肉跳,他輕聲道:「秦淮…」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