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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34:09 作者: 西北望
安良坐在床沿上,用手揉了一把臉,將心口的那一股鬱結的氣沉沉地嘆了出來。
該來的總還是得來,早死早投胎這句話用來形容他眼下的困境半點兒不錯。
安良出門的時候皺了皺眉頭,踢了一腳電梯邊的菸頭。他性格里的那點潔癖終於發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業的工作人員檢修電梯的間隙順便在這裡抽了幾根煙。那菸頭在牆角,要不是潔癖使人擁有火眼金睛,尋常人是看不到。
「真沒素質啊…」安良在心裡罵罵咧咧的,走進電梯的時候都還火冒三丈。
大約是上火使人眼花,安良走到地庫的時候恍惚之間以為自己看到了秦淮的那輛白色帕拉梅拉還停在自己家的地庫里,像是深海里一頭溫順的白鯨的影子。
真是昏了頭了,安良低下頭自嘲地笑了一下,一整夜都過去了,秦淮怎麼可能還在他家樓下呢?
他搖了搖頭,朝著出口走了出去。
等到安良的身影消失不見了,秦淮才緩慢地將車窗搖了下來。他的眼底是絲絲縷縷破碎的紅血絲,還有黏在那人身上的目光留下來的未散的溫情。
秦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給周之俊打了個電話:「師父…我現在來店裡吧…下午的客人到了嗎?」
周之俊在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秦淮的語氣裡帶了點撒嬌的意味:「那你幫我做嘛…我要來睡一下…好累啊…」
然後他的眼睛裡是心滿意足的笑意:「那謝謝師父啦!」
「這麼高興嗎?」周之俊在電話里笑著問了一句:「難得看你這麼高興。跟安醫生處得還好嗎?」
「好。他很好的。」秦淮抿了抿嘴,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裡露出一點有點羞澀的緊張的神情。他的眉眼冷厲慣了,露出這樣的神情看起來有些彆扭與生疏,是帶著怯意的真誠與惶恐。
「那就行。」周之俊的笑聲沉沉的:「你快來店裡吧…宋平非說你一晚上沒吃飯,給你做了飯帶到店裡來了,吃一點然後上我屋去睡會兒。」
作者有話說:
秦淮:我不困,我守安良一宿我都不困。但是你讓我工作我就困了,我師父店裡的KPI有什麼重要的?
第68章 父債
安良打車到了他父母家的樓下後,在樓下站了很久,遲遲沒有上去。
他一直站在樓下的花壇邊,直到將口袋裡剩的幾根煙抽完了之後才輕輕拍了拍自己大衣的擺角,朝著電梯走去。
安良很少有這樣不知所措的,甚至說得上是害怕的時候。
他在人生的絕大多數情況下,對即將發生的事情都有一種近乎初生牛犢般的勇氣和無所畏懼。他不怕惹事兒,也不怕惹上什麼人。現在回想起來,他這樣的底氣,多半還是來自於自己的家庭。
家庭是一個人的托生之地,無論好壞,我們終其一生都將被它影響,無法逃離。
傳統觀念上的父債子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榮辱與共,每一個中國人都不可迴避地被家庭所包裹,被親族血緣所覆蓋,然後成為或好或壞的人,成為自己喜歡或是厭棄的人。
安良在按下電梯按鈕的時候,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面前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
出乎安良的意料,前來開門的人並不是他的父母,而是家裡的住家阿姨。
這個老實本分的農村女人顯然對之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她欣喜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就要接過安良的腰包:「小安之前怎麼這麼久不回家的呀…那天韓姨讓我今天多做幾個菜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咧…」
安良換了鞋進客廳,溫聲打斷了她的絮絮叨叨道:「阿姨,我爸媽呢?」
住家阿姨衝著二樓一點頭:「在樓上呢!用不用我喊他們下來一起吃飯?」
安良搖了搖頭,他掏出手機轉了四千塊錢給住家阿姨,笑了笑:「對了阿姨,我剛才查管事通發現這個季度的物業費還沒交。麻煩你去一趟物業替我爸媽交上吧,再不交怕要收延期費了。」
住家阿姨不會用管事通這樣的平台,每個季度的物業費都是她自己去物業拿著現金交的。聽安良這麼一說,她便也有些不確定了:「我忘交了…?不應該啊…那我先去看看…」
眼看著阿姨下樓走了,安良閉了閉眼睛,才往家裡的二樓走去。
他知道他的父母一定聽到了他開門回家的動靜,也意識到了直到這最後一刻,他的父母依舊在選擇迴避。
生養之恩和法律道德本不該相悖,否則就是對身在其中的人一場劇烈而痛苦的撕扯與割裂。
安良走到二樓的時候,在茶室里看見了他的父母。
安老太太一看見安良,眼圈就紅了,從沙發上站起來要拉他的手:「你這孩子…」
千言萬語都變成了她這樣一句濃烈的哽咽。安良看著面前的小老太太,身型瘦小而面帶泣意。他是真的不明白,他媽媽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對秦淮作出那樣的事情來。
人生佛魔間,怎麼會割裂而不真實得如此厲害呢?
安志平坐在茶室的主位上,看見安良進來之後便沉沉地抬起了眼睛,和安良對視著。
在安良的成長過程中,縱然他們家在廣義上依舊是一個嚴父慈母的家庭,安志平作為父親其實也並沒有多麼不尊重安良的意願。他老人家骨子裡有一種好笑的固執,卻也是脆弱的固執,很多事情上安良只要一意堅持,安志平也並不會拿出家長的威嚴來鎮壓他。他老人家是色厲內荏的典範,虛張聲勢的鼻祖。所以在安良的成長過程中,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那一個,有溫暖而包容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