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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頁

2023-09-19 05:34:09 作者: 西北望
    周文也一直沒說話,此刻才沉沉道:「周哥,小陳說的對,這件事你的確得給我們一個解釋。」

    他看著周之俊:「秦淮在哪裡你也得告訴我們,沒有這麼欺負我朋友還不受懲罰的道理。」

    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屋子裡的氣氛就微妙地變了。周之俊抬眼看著他,二樓的那個中年人身形一動,就要走下樓來。「沒事,宋平,你回去睡覺吧。我能處理。」周之俊衝著他揮了揮手,眼神卻還落在周文也他們身上。

    「我沒法給你們什麼解釋。」周之俊說話的語氣乾脆利落,不容置疑。

    周文也脾氣再好此刻也忍不住了,他蹙起眉頭:「你什麼意思?」

    周之俊目光依舊平和:「這件事牽涉的不僅僅是小淮和安醫生,還有旁人…在小淮開口之前,我不可能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你們,那是對小淮的不尊重。」

    陳奇冷笑了一聲:「對秦淮不尊重?那你對我們良良就尊重了…」

    他還要繼續發揮下去,周文也卻輕輕地按住了他的一隻手。陳奇閉了嘴轉頭去看周文也的神情,看他眉眼之間全是驚疑不定:「周哥,我問你一句話,你別覺得我管得多了。秦淮當年報案的記錄我這裡有,你告訴我,是不是安良的父母跟當年的事情也有關係?」

    周之俊的手猛然一頓,黑暗之中,他的眼睛如同鷹隼般閃著一點讓人膽寒的光。

    安良還抱著秦淮,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維持著這個姿勢有多久,只是覺得從手臂到頭腦,無有一處還屬於他自己的。

    懷中人是曾經的心上人,甚至時間倒退到兩天之前,也還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是他以為的上天給予的饋贈。

    他在秦淮的身上付出了全部的疼惜,愛意與溫情,從一片涼薄中為他捧上一顆真心。這樣的羈絆,本不該結束得如此倉促而荒誕。

    他本該和秦淮,有天長地久的一生,有未曾言於口的許多年,有很長很好的未來。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安良的聲音發澀:「秦淮,你不是艾萍說的那種人…許多事,怪不到你的頭上去…」

    多麼諷刺啊,安良悲哀地想,即便到了這樣的時候,他對著懷裡的人還是說不出一句重話來。

    命中該有此劫,安良認了,他無力再去反抗了。

    後面的話太難啟齒了,他猶豫了許久才能斷斷續續地說出口:「可是,我不該被你這樣對待。我知道我的父母有過錯,可是我本人,不該被你欺騙到今天。」

    安良的脾氣不錯,對於許多事都稱得上一句隨遇而安,並不那麼在意。但是他骨子裡有自己的原則和堅持,他是一個將自我看得相當重要的人。也許在遇到了秦淮之中,秦淮占據了他的整顆心。可是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安良的自尊依舊不允許他被這樣對待。

    他愛秦淮,但是再愛,也到了該不見的時候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安良的語氣平穩了一些,他甚至抬著手拍了拍秦淮的後背:「我很喜歡你,我本來以為能跟你有很多時間在一起。可是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了。秦淮,我們分手吧。」

    他愛這個人,可是他無意再去強求這一段孽緣得善終。

    安良的這一句話一說出口,就感覺到懷中的秦淮僵住了。他心裡比誰都捨不得,卻還是慢慢地鬆開了手。

    秦淮看著他,一臉的眼淚。安良抬起手來用手背在他臉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手的淚。

    過了許久,秦淮才慢慢地往後退了一步:「好。」

    他哪裡還有臉去求安良原諒他呢?他哪裡還有資格去奢望一個夢裡有過的天長地久呢?

    或許他曾經離安良那麼近,離自己幻想中的那一切那麼近,可是心囚終讓他自己畫地為牢。

    他的這一生也就這樣了,不該再拉著安良和他一起共沉淪。

    這是他能給予安良的最後一點溫情與愛意。他的這一生,愛意被封存,到了要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愛一個人。安良為他拉開了一點天幕,讓他窺見了一點天光。可是這樣的天光乍泄,也不過是轉瞬即逝的鏡花水月。就如同他十八歲的那個夏天一樣。

    秦淮最後抬起手輕輕地碰了碰安良的手臂,動作溫柔而不含分毫情慾:「你別原諒我。」

    你不要原諒我,恨意比愛要長久。他怕安良不恨他了之後,連自己這個人都會被跟著忘卻。

    就算是恨意,也讓我在你心裡留存得更長久一些。

    安良什麼話也沒說,他疲憊地靠在牆上,閉上了雙眼。

    重慶的雪還在下,路燈下是一片溫暖的明黃。安良站在窗前,看著秦淮走出了樓道口,孤身一人走進了風雪漫漫的寒夜之中。少年人背影清瘦而又千瘡百孔,只是這一次,安良沒有辦法再追上去,從後面攬他入懷了。

    秦淮自始至終,也許都是孤身一人。

    周之俊把整個故事斷斷續續地說完,用了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陳奇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到後來的目瞪口呆,直到周之俊把話說完以後,他的嘴還沒合上:「你說啥啊…安叔叔跟阿姨怎麼會像你說的那樣…我跟你說,你要是撒謊的話…我就…我就…」

    他「我就」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了。周之俊的身上天然就有一種沉重的壓迫感,二樓的那個中年人也是如此。在這樣的情況下,陳奇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威脅他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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