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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34:09 作者: 西北望
    想到這裡,安良轉頭看著李成笑道:「想吃什麼?你安哥請你吃飯。」

    李成假模假樣地推辭道:「那怎麼好意思…」

    安良瞟他一眼笑道:「就你那三瓜兩棗的牙膏錢!走,我帶你去吃個好的!」

    他是真的挺喜歡李成的,同時也覺得他不容易:一個外地人在重慶當兵,舉目無親不說連津貼也沒有幾個,娛樂生活更是乏善可陳,自己也許是他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

    因此安良油然而生一股豪氣,決定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帶著李成嘗試一些合法的高級娛樂方式!落到具體操作上就是:吃日料。

    要麼說安良其實就像他媽說的那樣是個菩薩心腸,他看上去日天日地放蕩不羈,其實根本見不得別人落難受苦,哪怕是受委屈也不行。安老太太從前呲他:「土地廟裡我看他們該供著你在那龕上!」

    等到安良帶著李成在那家以昂貴聞名的日料店落座後,李成才意識到不妥,他有些侷促地看著安良:「安醫生,這個也太貴了吧!吃點別的就好了,哪兒真能讓你破費啊?」

    安良一邊點菜一邊笑:「拉倒吧你,你難得從部隊裡放個假出來。等你以後發財了再請我吃飯,行吧?」

    他將手裡的菜單還給服務員,推給李成一杯清酒後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你上次約我吃飯那次,我看你怎麼興致不太高的樣子?那天出什麼事兒了?」

    這李成估計也是個一覺睡醒忘記昨日愛恨情仇的,聽見這句話思忖了片刻才回憶起來安良說的是哪一天:「啊!那天!」

    他喝了一口清酒,險些把自己的眼淚都辣出來了:「那天我正好跟我媽視頻,聽見她給我說了件事兒。這事兒的當事人安醫生你也算是知道…雖然事情本身跟他沒什麼關係…」

    他這一展開簡直就是三紙無驢離題萬里,安良不得不把他的話頭拉回來:「你給我說重點。」

    「重點就是他叔叔,秦石漢,你記得不?」李成清了清嗓子,說得激情澎湃。

    安良點了點頭,他當然記得:「怎麼了?」

    李成說起話來跟小學語文老師上課似的循序漸進循循善誘:「我老家是安徽蕪湖的,安醫生知道嗎?」

    這安良還真沒留心過,他只知道李成是安徽人,對於蕪湖這座城市的了解全來自網絡上的梗:「然後呢?」

    「那個城市很小的,人和人都認識。我媽之前跟秦石漢他二姨是一個紡織廠的,兩個人關係很好的。安醫生你知不知道,秦石漢十幾年前為什麼從蕪湖來了重慶嗎?」

    安良之前聽秦淮略微提起過一點秦石漢的發家史:左不過是在安徽賺得差不多了,將目光投向了彼時尚且只是一個碼頭城市的重慶。不得不說秦石漢的眼光還是獨到的,誰又能想到短短的十幾年過去,重慶如今是整個中國經濟發展地區中那麼重要的一個版塊了呢?

    但是李成的神情卻告訴他,一定不是因為那麼簡單的原因。事實上,李成此刻的神情非常複雜,是一個混合著厭惡,不齒與憐憫的神情。

    於是安良猶疑道:「為了…做生意?」

    果不其然,李成搖了搖頭,他將手上的筷子放了下來,臉上的神情仿佛是到了什麼垃圾回收站:「我媽跟我說,他當初離開蕪湖,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走的。」

    作風問題這麼古早的詞彙簡直就不在安良的認知範圍之內,他迷惑道:「不應該啊…他當時生意做得挺大的了,又沒結婚,能有什麼作風問題把他從一個城市裡逼走啊…」

    李成冷笑了一聲:「因為他當時玩的是小孩子,還不到十歲的小孩子。」

    安良的大腦處理了一下這句話,整個人立刻就炸了:「什麼玩意兒?」

    李成的神情還是那般厭惡又不屑的:「這事兒零幾年的時候鬧得挺大的,因為那小孩子的家長每天都去他的工廠門口拉橫幅,後來小孩子的媽媽還準備拿著刀跟他同歸於盡,好在被人攔下來了。但是那之後,這廝估計也不敢在蕪湖待下去了,畢竟那地方那么小,誰和誰都認識,所以到重慶來投奔了他哥。」

    李成喝了一口酒,將嘴裡的那句話順勢啐了出來:「畜生,死得好。」

    李成的這句話雖然粗魯也不符合傳統意義上的「死者為大」的老思想,但是他卻實實在在地代表了許多人面對「戀童」這件事時的態度:這是文明社會中不可饒恕的罪行。

    安良平素自認道德底線其實並沒有那麼高,但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兩件罪行一個是吸毒,另一個就是戀童。他本身並不喜歡小孩子,但這不妨礙他對任何侵害兒童的人深惡痛絕。

    於是一瞬間他就和李成達成了共識:「死得好。」

    死得好,簡直死得太便宜這個畜生了。安良帶著幾分酒意,恨不得衝到公墓園裡把秦石漢的墓碑一腳踹翻。

    李成將杯底的清酒一飲而盡:「就是這個事兒。我想起來我第一次見你,就是你去那個看守所做精神鑑定。那天我媽跟我說完我噁心得要命,所以約你出來吃飯的時候連表情包都沒心情發,越想越覺得想吐…」

    李成還在說著什麼,安良的思緒卻不受控制地發散了開來,始終覺得哪裡有一些微妙的不對勁。

    這點不對勁隨著和李成談話的深入逐漸清晰了起來,他想起來了,秦石漢剛來重慶的那一年,算起來秦淮也剛剛不到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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