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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34:09 作者: 西北望
    倒是秦淮擔憂地看了坐在沙發上開始打遊戲的安良,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秦淮最後做完這個客人的時候都快八點半了,將客人送走後他拉著安良的胳膊:「等太久了吧,餓了嗎?」

    他的手因為戴著黑色塑膠手套太久已經有些泛紅了,安良抿了抿嘴,從桌子上放著的一瓶乳液中擠了點在自己手上,將秦淮的手握在了手心裡慢慢地揉著。

    一時間周圍的幾個紋身師都鬨笑了起來,嬉皮笑臉地湊過來:「安醫生,我也忙了一下午了,給我也揉揉嘛!」

    安良冷笑一聲:「護手霜在桌子上擺著呢,自己去拿。」

    秦淮一直沒說話,低著頭任安良把自己的手握在掌心裡。過了一會兒,秦淮抽出手來摸了摸安良的肩膀:「走吧,去吃飯。」

    他這麼一說安良才意識到自己真有點兒餓了,一整天除了早飯就只喝了那一瓶芝士波波球酸奶。於是跟周之俊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和秦淮往外走。

    秦淮將車停在了附近商場的地庫,他一邊把車倒出來一邊溫聲問安良:「想吃什麼?」

    安良懶洋洋地癱在副駕駛上,他在秦淮身邊就會不自覺的特別放鬆,連聲音都跟著拖長了:「剛才在盒馬上買了菜,一會兒就送到家了,回家吃吧,不想見人。」

    秦淮笑了笑,側過頭看著他:「來得及麼?明天早上還要上班嗎?」

    安良坐直了一些,沉默了片刻後搖了搖頭:「我下班之前就給主任發微信請過假了。」

    秦淮正將車駛入了主車道,聞言有些詫異:「還是因為那件事不開心嗎?」

    安良的聲音低了幾分:「不是,明天下午不是你爸的終審嗎?我想從早上開始就陪著你,我不想讓你一個人。」

    秦淮聞言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道:「謝謝你。」

    安良說完這句話後之後整個人也輕鬆了許多,他重新癱回自己的副駕駛座上:「你和我客氣什麼呢?」

    因為顧慮到兩個人可能明天一整天都不會在家吃飯,安良沒買太多的菜。菜送到以後,秦淮就自覺地拎著它們去了廚房,還給安良洗了一碗車厘子讓他在客廳先吃點。

    安良吃了幾顆之後覺得心裡有點過意不去:秦淮的爸爸明天就要終審了,此刻還讓他在廚房裡給自己做飯實在是不太好。於是他擦了擦手走到秦淮身後:「我來幫你吧。」

    秦淮笑起來的樣子好看極了,連聲音都是輕快的,就像心裡是全然的,不加掩飾的高興:「很快就好了,你今天上班挺累的,坐著等著吃吧。」

    於是安良就不走了,站在旁邊看著秦淮做飯,故意道:「你今天那個客人,挺好看的啊?」

    秦淮哪裡能不知道安良心裡轉的是什麼念頭,他立刻就笑了,擦了手後摸了摸安良的臉:「怎麼,還在想那個人呢?」

    安良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應該叫做恃寵而驕,他往流理台上一靠:「比較有危機感了,知道你招人喜歡,沒想到都追到紋身店去了。」

    秦淮的聲音里有幾分無奈和縱容:「哪兒跟哪兒呀?那人是周哥之前的一個朋友,說話挺沒譜兒的,你別往心裡去。」

    安良本來其實沒往心裡去,純粹話趕話地說到了這裡。但是秦淮說讓安良別往心裡去,他就非要往心裡去不可了:「那可不行,那你要是追我追的不耐煩了,決定換個目標,那我不得哭死?」

    秦淮將菜端到了桌子上,回廚房站在安良的對面看著他:「怎麼會不耐煩呢?我那麼喜歡安醫生。」

    好端端的一句話被他說出口就顯得格外曖昧而繾綣,安良聽到自己的心臟瘋狂地跳動了起來。

    眼看著秦淮拉著他往飯廳走,安良突然手上使了點力氣將他拉住了。廚房裡暖黃的燈光下,安良的目光明亮:「你要不要查一下在我這裡最新的進度條?」

    秦淮聞言,目光直直地落到安良的眼底去。有那麼一瞬間,安良分明看見他想要說出「好」的口型,但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卻又被秦淮收了回去。他摸了摸安良的側臉,動作輕柔得仿佛是在對待一尊上古的脆弱的窯器:「先吃飯,吃完飯後,我有話想和你說。」

    他的動作太輕了,也太小心翼翼了。安良以為那是秦淮的喜歡與溫柔,後來他才知道,那是秦淮給予自己的憐憫與同情。

    那是高高在上的獵人看見一步步走進陷阱的獵物時流露出來的,最後的憐憫與同情,還有深不見底的嘲弄與諷刺。

    這頓飯安良吃得有點食不知味,秦淮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但是他心裡始終記掛著秦淮的那句「我有話要和你說」,七上八下地跟打架子鼓似的沒有一刻平靜的。

    分明被追的人是他自己,他對秦淮的愛意也篤定得很。結果卻倒像是情竇初開的高中男生握著情書跟在心儀之人的身後,猶豫著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似的那麼慌亂。

    可惜安良並不知道,他心中的慌亂並不是被愛意或是甜蜜催生出來的,那是人類千百年來自救的本能在叫囂。手指碰到火苗會痛,然後會條件反射地抽回自己的手,這就是人類的自救本能。

    只可惜安良對此一無所知,他朝著明亮溫暖的火焰走過去,臉上還帶著笑,走向粉身碎骨的結局。

    相比之下,秦淮看上去就要平靜得多,他甚至有些心事重重的。等到兩人吃完了飯洗完了碗,安良在床邊坐了下來,他才走進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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