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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34:09 作者: 西北望
衛生間的門打開了,秦淮用毛巾擦著頭髮走了出來。
他看見坐在凳子上的安良,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髮:「怎麼了?怎麼不高興了?」
秦淮對於人的情緒有著非常敏銳的察覺性,這種敏銳幾乎到了一種異常的地步,很多時候他對於安良心裡在想些什麼都幾乎是了如指掌的。
安良也沒打算瞞著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本相冊:「你這些照片,都是誰給你拍的啊?」
秦淮將毛巾放在一邊,伸手拿過那本相冊翻了翻。他臉上的情緒沒什麼變化,甚至說得上鎮定:「應該都有,我不是很記得了,有幾張是我媽給我們拍的,有幾張可能是家裡別的親戚吧。怎麼了?」
安良也不好意思像個神經病一樣說「後面那幾張照片我看著不舒服,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他只能順勢站起身來:「沒什麼,就覺得有幾張照片和別的照片都不太一樣。」
「嗯。」秦淮似乎也沒怎麼在意,將那本相冊放回書架上:「都是很久之前拍的了,我都不太記得了,去睡覺吧。」
很久之後安良才知道,他不是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偶然翻到了這本相冊。連這本相冊被他看到,其實都在秦淮的精心布局之中。
他是無知無覺走入陷阱的獵物,皆因獵人把長刀遞到了他自己的手中,讓他誤以為自己掌控全局。
他們正準備關燈睡覺的時候,秦淮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已經快十二點了,這個時候打來的電話應該都不是什麼好事。
安良看見屏幕上的「師父」兩個字,抿了抿嘴,將手機遞給秦淮:「周哥。」
秦淮把燈關了坐回床上,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安良的小臂:「師父,什麼事?」
周之俊在電話那邊的聲音很低,安良幾乎聽不太清他說了些什麼。但是他本來也沒有在意,偷聽別人說電話這個習慣實在是不怎麼體面。倒是秦淮不動聲色地半躺在了床上,將手機拿的遠了一些,周之俊的聲音便斷斷續續傳了出來:「總之,常琴當天不會去庭審的,你放心吧。」
秦淮的聲音收緊了一點,在一片黑暗中安良都能感覺得到他皺緊了眉頭:「為什麼?」
周之俊在電話那邊停頓了片刻,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疲憊,卻還是很耐心地在和秦淮解釋:「小淮,這些事你就別管了,傳出去對你爸的官司沒什麼好處。你放心,這些人下手都是有分寸的,不會傷到人的性命,也不會讓你表弟看見。總之,一切都處理好了,你就好好休息,我們周三見。」
秦淮掛了電話,沉默地坐在一片黑暗之中,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安良也不敢隨意開口。不知道過了多久,連安良都覺得有些困了,秦淮終於躺了下來,將安良摟到自己的懷裡,輕輕摸著他的頭髮:「困了?」
安良困得連聲音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了,聽見秦淮問他話還是強撐出一口氣來:「不困,有事兒您說話。」
秦淮沉沉地笑出了聲:「聲音都迷糊了還在這兒撐著呢,快睡吧。」他低頭在安良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明早我送你去上班。」
安良在秦淮的懷中翻了個身,秦淮身上有很好聞的那種香味,於是他像是個找到了蜜罐的小熊似的,往他懷裡鑽了鑽。
第二天安良去上班的時候就發現科室里大家的情緒都不太對,看著安良的表情都有點欲言又止。安良莫名其妙地走到了自己辦公室,將手裡的焦糖瑪奇朵遞給早到的黃偉因,偷偷問他:「怎麼了?怎麼看起來都喪眉搭眼的?」
黃偉因接過不花錢的咖啡臉色也沒好看多少,他半掩上科室的門,低聲跟安良說:「你還記得我給你說的蘭教授他們家裡人的事情嗎?」
安良當然記得,多麼難得的展現人類多樣性的機會,他怎麼可能會忘記。
他喝了一口咖啡,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都燙下來:「記得,然後呢?」
黃偉因猶豫了片刻,看上去是很難以啟齒的樣子:「他們家早上派了兩個人來,說要讓我們科室負一半的責任…說白了,要主治醫師,也就是你負責賠錢。否則的話,說要請電視台的人來…院裡的領導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人勸到行政樓去談這件事了…早上鬧得蠻大的,有不少人圍觀。」
安良瞠目結舌了許久,才從被燙麻的舌尖上吐出了一句髒話:「真他媽的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了是不是?這也能跟我們精神科扯上關係?要我說還是他們不讓蘭教授住院才影響了蘭教授康復呢!」
「道理誰都知道,就是眼下這個情況有點兒棘手。」黃偉因拍了拍安良的後背:「他們家的意思是要賠錢,否則就鬧大…就算他們天天來門診坐著,啥事不干,咱們也經不起這麼跟他們耗著。而且現在社會這個情況你也知道,醫療這塊,醫患關係本身就是敏感話題…」
安良揉了揉眉心:「院領導那邊的意思呢?」
黃偉因看了看門已經關好了,才小聲說:「還是覺得先把事情平息下來再說…那邊的家屬賠償要的有點太多了,要二十五萬…領導的意思估計是想往下降點。」
「降他媽的降?菜市場買菜呢?在這裡討價還價的?我有這二十五萬我扔嘉陵江裡頭去我都不給這幫王八蛋!」安良罵了一句,覺得火氣騰地就躥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