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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34:09 作者: 西北望
    「醫院。」周之俊將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直視著安良:「那我方便問一句,安醫生今年多大了嗎?」

    這一下不僅是秦淮和安良,連身後的幾個紋身師都察覺出了不對勁,沉默地看著他們。

    周之俊很高,安良快一米八五的個子看著他都覺得他比自己高出一截。這樣的一個人站在你面前看著你,是個人都會覺得有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安良還沒有開口說話,就感覺到秦淮拉住了他的一隻胳膊。

    秦淮不動聲色地把安良往自己身邊拉了拉,直視著周之俊,聲音很沉:「師傅。」

    周之俊和他們對視了片刻,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秦淮拉著安良的那隻手上。過了許久,他才看著秦淮輕聲道:「小淮,做人執念不能太重了。」

    秦淮握著安良胳膊的手猛然一緊。

    這點小插曲讓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秦淮騎車帶著安良到自己家樓下之後,就站在樓下把頭盔還給了安良,顯然不打算像上次那樣請他上去坐坐。

    安良知道他情緒不高,卻不明白他為什麼情緒不高,連周之俊最後的那句話他也沒怎麼聽懂。安良揉了揉自己的鼻樑,覺得腦子裡一片亂七八糟的。

    秦淮就像是一個沉默的謎團,渾身都籠罩著一層黑霧,安良根本看不清他。

    秦淮把頭盔還給他之後,低聲道:「謝謝你,我先回家了。」

    他的身影朝著黑洞洞的單元口走去,安良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秦淮!」

    「還有什麼事?」旁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聽起來總是有點不耐煩,但是秦淮卻一點不耐煩的情緒都沒有,他似乎就是平鋪直敘地想問一問安良還有什麼事情找他。

    安良摸出自己的手機,勉強笑道:「咱們也算認識了,我想起來我們還沒加微信呢?能加個你的微信嗎?」

    秦淮許久沒說話,就在安良幾乎以為他要拒絕自己了的時候,秦淮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微信的二維碼遞給安良:「行。」

    秦淮的微信名字就是他本名,頭像是一條河。

    「你這頭像是南京的秦淮河嗎?」安良掃了二維碼後把手機遞給秦淮的時候隨口問了一句。

    沒想到秦淮搖了搖頭,他的臉一半落在樓道的陰影中:「隨便選的一條河而已。我先上樓了,安醫生回去的路上小心。」

    他似乎遲疑了很久,才用比前面輕很多的聲音說:「到家了告訴我一聲吧。」

    安良給自己戴上頭盔,將自己的臉隔絕在暗沉沉的面罩之後:「好。」

    安良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晚上七點多了,重慶的天黑的早,他出門的時候沒有開燈,此刻家裡一片寂靜無聲的漆黑。

    安良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將所有的燈都打開了,在一屋子的暖黃色中才覺得自己找回了一點活著的實感。

    等他換了拖鞋踢踢踏踏往廚房走準備給自己做個飯的時候,他才想起來秦淮讓他到家了給自己發個微信。於是安良摸出手機點開秦淮的頭像,打了幾個字:「我到家了」

    秦淮回微信的速度很快,但是很簡略,只有空落落一個「好」字躺在屏幕上。安良皺著眉頭看了半天,點進了他的朋友圈。

    秦淮的朋友圈看上去不像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封面也是一條河,而朋友圈的內容更是少得可憐:唯一的一條朋友圈看日期還是四年前的八月底發的,只有一張圖片。

    那張圖片讓安良看著本能地覺得有點不舒服。圖片是黑白的,是一頭鯨魚躍出水面的畫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水面通體都是漆黑的,唯獨鯨魚是雪白的一條,看著就讓人覺得壓抑。

    安良在學校里學的是精神醫學類專業,對心理分析那方面只是有一點涉獵,在大學的時候學過房樹人和Rors插chTest。但是他不需要任何專業知識,也能準確地感受到這幅畫傳遞出來的情感不那麼讓人舒服。

    安良盯著這張畫看了許久,鬼使神差地點擊了保存。

    除了這條朋友圈之外,秦淮竟然一條朋友圈都沒有再發過,又或許是他把發過的朋友圈都刪除了。

    安良把微信關了,揉了揉自己的臉,長嘆了一口氣。

    秦淮就像一條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的暗河。

    「你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呢?」安良在自己家空無一人的廚房,盯著秦淮的微信頭像慢慢問道。

    這天晚上睡覺之前,安良拒絕了陳奇他們幾個拉他五排的邀請,打開了筆記本電腦。他猶豫了片刻,在搜索欄里輸入了秦石明三個字。

    一下子跳出來很多新聞,但是當安良仔細瀏覽了一遍之後,他卻發現這些新聞的關注點其實不在秦石明,而在受害人秦石漢身上。

    秦石漢生前似乎是本地挺有頭有臉的一個人。安良粗粗看了一遍,就發現他是本地最大的新能源公司的頭兒,除此之外身上還有一堆詰屈聱牙念不順口的頭銜。幾張新聞圖上的秦石漢看上去也是意氣風發,精明世故得很。

    除此之外,還有好幾篇新聞是讚美他的品格的。看上去秦石漢不僅是個企業家,還稱得上是一個慈善家,本地女童助學組織就是他一手牽線搭橋辦起來的,解決了許多農村女孩上學的問題。

    然後他的人生就在六個月前戛然而止了。

    關於這一段新聞描述得很詳細,大約這種兇殺案是老百姓們最愛的茶餘飯後的談資。他是被自己的親生哥哥殺的,兄弟手足自相殘殺是亘古不變的狗血話題。在本地一個論壇底下關於這件事什麼樣的猜測都有,許多人都覺得兄弟二人應該是因為社會地位不對等,財富不均而反目成仇的。秦石明在犯事之前,似乎只是重慶下屬鄉鎮的一個小辦事員,工作雖然穩定但是也沒什麼發財的機會。在面對家財萬貫的親弟弟的時候,心理不平衡而痛下殺手似乎也不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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