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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34:09 作者: 西北望
「你當然不會要安醫生的錢。」胡護士笑著點了一下那小護士的腦門:「這是我出的錢。」
安良於是也笑了:「謝謝胡姐,微信上給你轉兩百塊行麼?這頓奶茶我請吧。」
「行,怎麼不行。」胡護士爽快地占了安良這個大便宜:「安公子請客,那我們恭敬不如從命。」
「趕快喝吧,喝完了回去上班,回頭主任巡查抓住你們全得扣獎金。」安良推門出去的時候還不忘記叮囑了這幫小護士們一句。
下午的精神科門診其實沒什麼事,約的號都在上午,安良因為去了監獄才躲過一劫。於是他把淋得半濕的頭髮擦了擦,拿著個病例台本就出去巡房了。
病房裡熱鬧得很,他們是三甲醫院,不是專門的精神病院,因此收治的病人都是有自理能力的,症狀都沒有那麼嚴重。但這一點兒都不妨礙這些病人們每天鬧騰著找事兒,比兒科病房都熱鬧。
「這是怎麼了?」安良看見幾個護士和護工聚在一張病床前,就湊過去問。
回答他的是黃偉因,小黃乃是四院比大熊貓都稀缺的男護士,各個科室都搶著要,但是他卻安心紮根在精神科發光發熱:「病人不肯吃藥,怎麼勸都沒用。用不用強制給藥?」
最後一句話他是壓低了聲音說給安良聽的,強制給藥說白了就是灌藥。安良想了想那畫面,覺得太美了自己有點不敢看。
於是他往病床前走了走,對著幾個護士揮了揮手:「先去別的床給藥,我來看看這裡。」
等人散了,安良才伸手拉開了床簾。這床上的病人是個老太太,六十二歲的年紀了,一根白髮都沒有,一雙眼睛亮得可怕。
這老太太是安良接診的,因此他記得特別清楚。老太太退休前是重大物理系的教授,一輩子都在研究宇宙。到老了退休了突然像被吸進了黑洞似的,情緒變得特別不穩定,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到後來發展到整宿整宿地不睡覺,在演算紙上寫誰也看不懂的東西,然後一睡又能睡上一天一夜醒不過來。兒女們看不下去了,就把人送到了四院的精神科。
最後診斷出來是早期的雙向情感障礙抑鬱分型。安良給她開了一個周的藥量,安排她住五天的院,今天這是第三天。
安良拖了把別人家屬陪床的椅子坐在老太太身邊,好聲好氣地問:「阿姨,不是和我說好了會按時吃藥的嗎?
第3章 燃燒
安良一直到下班,心裡都因為老太太的那句話有點白毛毛地冒冷汗。出醫院之前他去衛生間洗了個臉,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看了半天,疲憊地嘆了一口氣,琢磨著過幾天得跟科室申請休個假。這一天天的,太費腦子了。
雨停了,他的那輛杜卡迪V4停在停車場,一輛摩托車占了一個車位,威風凜凜地擠在一堆大眾豐田和哈弗中間。
安良擦了擦座墊上的水珠,跨坐在摩托車上,掏出手機翻了翻微信,除了他媽問他怎麼還沒下班之外,李成也給他發了個消息。安良點開一看,李成拍了張照給他看,裡面是一個人背對著崗哨亭站在雨中。
還有兩條微信,第一條是「這哥們在這站了快半小時了,我都換崗了他還在這,你說我要不要去問問他啷個回事?」
第二條是「去問了,人家沒理我,就對我笑了一下然後轉身就走了,真他媽酷。」
李成是兩個小時前給他發的,照片裡面的人,即使只有一個背影,安良也認出來了那是秦淮。
他嘆了一口氣,伸手擦了擦車把手上的雨水,單手給李成回了個語音「這人我認識,他家裡出了點事兒。他明天要是再來你們監獄,你就給我發個消息。」
李成很快回了他一個OK的表情包,一隻小狗伸出個爪子來比了個耶,看上去有點可愛。
安良笑了笑,將手機揣回兜里,抬腳把支架撥起來,平穩地將摩托車騎了出去。
剛才的那場雨真大啊,秦淮站在雨中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安良騎回他父母家的時候,因為堵車比平常用的時間多了二十分鐘。一打開門,大棒骨湯的香味就飄到了樓道里。他爸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聯播,見安良抱著頭盔進門便皺眉道:「又騎你那摩托車了?太高調!」
他老人家政治覺悟不錯,黨政知識學得牢固,主要體現在每句話的末尾都會用鏗鏘有力的三個字給他下評語,下定論。
安良不以為意,熟練地裝沒聽見。他把頭盔放在了玄關的鞋柜上,換了鞋就往餐廳走:「媽!我餓了!」
「別嚎了!來了!」安老太太端著一鍋排骨從廚房出來:「去洗個手,叫你爸準備吃飯。」
於是安良衝著客廳喊了一嗓子:「安院長!吃飯了!」
他爸安城,就是他們四院的院長。但是這層關係在醫院只有幾個科室的主任知道。安良也不願意拿這樁事到處說,反正他們精神科和醫院的聯繫算不上緊密。
外科掙錢,婦產科掙錢,從沒聽說過一群精神病還能給醫院創收的。
飯桌上安院長照例問了幾句安良的工作情況,他老人家是外科出身,對於精神科的那些東西談不上多麼了解,偏生喜歡問東問西的。於是安良撿簡單的說了幾句,末了加了句:「這兩天還去看守所那邊做了個鑑定。」
安院長盛了一碗湯:「給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