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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頁

2023-09-19 05:32:53 作者: 八口小鍋
    奚楊遲鈍地點了點頭,接著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取下其中一把交給周童,低著頭說:「你的。」

    「一會兒到家,你開門吧......」

    「好。」周童把鑰匙和奚楊的手都握進了掌心。

    仲夏的夜晚有涼爽的微風吹拂,月色清透無暇,星星也似乎比平時多出了幾顆。周童替奚楊捧著玫瑰,離開營區後沒有急著攔車,而像是有意一般,牽著他的手慢悠悠地走在有些冷清的街道上,一邊散步一邊跟他聊天。

    直至此時,奚楊才看出周童是真的回來得很急,身上還穿著實習連隊的作訓服,其餘連一隻背包,一件行李都沒有,卻好像根本不需要,也什麼都不在乎似的,一手捧花,一手牽他,每一步都走得平平穩穩,方向清晰,自然得就好像早已把回家這件事重複過千百遍一樣。

    路燈一盞接一盞地經過他們身邊,總能在黑暗來臨的前一刻將它驅退覆蓋,鋪滿一地橘色的柔軟。奚楊走在周童身邊,比他稍慢一步,用餘光從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角度去偷看他的側臉,看他比過去更鋒利的下頜,凌厲的眉尾,心裡不斷湧出停下腳步與他好好在燈下對視的衝動,想在這樣一個不期而至的夜晚,在大街上,在偶爾經過的路人面前,踮起腳尖大膽地親吻他,擁抱他,向他傾訴三年間滿滿的怕與擔憂,愛與思念。

    路邊有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楓樹,那裡大概躲著一隻青蛙,或是一隻聒噪的蟬。路有點長,他的心跳時急時緩,手心在微微地出汗。

    周童不知道奚楊在想什麼,只察覺到他很緊張,緊張得像變了一個人。分別的三年他又何嘗不是在苦苦煎熬,可他不想說,不想放大自己的感受,更不想以此來打動奚楊,因為他很清楚,奚楊才是那個被等待傷害得最深的人,相比之下,自己吃過的這些苦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他必須第一時間不顧一切地狂奔回來,他不想再等,也不願、不能讓奚楊再等,再承受多一秒鐘的折磨與傷害。

    街角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周童想試著緩解奚楊的緊張,於是問他:「要不要吃雪糕?」

    奚楊點頭,周童便進去給他買了一支凍好的荔枝口味的棒棒冰。

    掰棒冰的時候沒辦法牽手,奚楊猶豫了一下,伸手揪住了周童的衣角。

    小孩子才吃這種東西吧......他心裡嘀咕著,等拿到手了卻又立刻小口地吃了起來。

    周童重新牽起奚楊另一隻手,問他:「甜嗎?」又說:「基層部隊那邊沒什麼好吃的,天一熱大家都愛買這個,但小作坊加工的東西全是添加劑,吃完舌頭都被染色了。」

    奚楊當年是在華北某省的省會實習,條件相對較好,所以很幸運地沒有吃到過什麼劣質的小食品。聽周童說完他腳步一頓,張開嘴伸出小半截鮮紅的舌頭,飛快地給周童看了一眼:「有顏色嗎?」

    周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有點好笑地說:「我給你買的是進口的正規食品,不會有色素的。」

    奚楊「哦」了一聲,又對周童舉起吃剩一半的棒冰:「那你要吃嗎?沒有色素的。」

    周童有點哭笑不得,又想要從前那個成熟穩重,偶爾調皮的奚楊快點回來,又對眼前這個又呆又傻,卻可愛到令人髮指的他喜歡得不得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用食指點了一下奚楊唇中的那顆小痣:「我要吃你嘴裡的,給我吃嗎?」

    奚楊還真的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說:「一含就化了,要不你還是吃另外半個吧。」

    周童:「......」

    我不在的這三年究竟發生了什麼?男朋友怎麼連調情都不會了?

    兩站路真走起來還是有點遠的。周童怕奚楊的膝蓋會痛,便帶他去路邊打車,等車的時候又問:「今天休息去哪兒了?這件襯衣我沒見過。」

    奚楊的襯衣被周童弄得有點皺,下擺也沒掖整齊,周童一說他就趕緊低頭整理,一隻手不太方便,但另一隻手卻始終跟周童牽著,不肯鬆開,好像很怕他會消失不見一樣。

    「去年我爸媽來過,把我入伍前沒怎麼穿過的衣服都帶來了,是舊的,過時了,你覺得不好看的話我以後不穿了,或者等有空的時候,我去買幾件新的......」

    周童只是隨口一提,根本沒想到奚楊會這麼在意,還回答得這麼認真,侷促得像個一無所有,不夠漂亮也不夠優秀的孩子。他好像瞬間明白了奚楊究竟在害怕什麼,需要什麼,意識到自己現在必須主動開口,給他,給這三年一個確鑿的交代,於是上車後他沒再多問,也沒有鬆開過奚楊的手,等回到家,進了門,他就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問他臥室在哪。

    奚楊悄悄準備了一路,到家之後先說什麼再說什麼,先看哪個房間再看哪個房間,結果什麼都沒用上。

    「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周童把奚楊放在床上,替他脫掉鞋襪,自己則躺在旁邊,支著腦袋故意有點失望地問。「我又曬黑了,還長鬍子了,再也不是鮮得掉眉毛的小鮮肉了。」

    這仿佛才是奚楊熟悉的那個周童,他立刻慌慌張張地伸手去抱:「喜歡啊,喜歡的,我......我還怕你不喜歡我了。」

    周童被他的表現弄得心裡發酸,語氣也不自覺地軟了下來:「不喜歡還趕最早一趟車回來,買那麼多花?」

    奚楊不說話了,周童默默嘆氣,靠著床頭坐了起來,點亮懸浮的月球檯燈,對他張開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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