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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頁

2023-09-19 05:32:53 作者: 八口小鍋
    「能,放心。」換了輕便救援服的周童把腰帶繫緊,看看塗科,又看看跟在他身後的聞閱,不要勉強,注意安全,活著回來,晚上咱們去吃火鍋吧,等等等等,想說的話很多卻一句都沒能說出口,最後只是朝他們揮了揮手便轉身走了。

    不浪費精力去擔心一定會發生的事情,做好自己該做的就是在保護他們。出發前整個小組八名戰士,教導員特別對他重複叮嚀了一遍。

    「去吧。」那一刻,奚楊似乎也是在說給自己聽,目光依然充滿了不舍和擔憂,卻又多了些從前沒有的,超越了友情甚至愛情,莊嚴而神聖的情感。

    他要放他的雛鷹去翱翔,自己則守在原地,用有力的雙手緊握彼此之間那根無形的牽引,無論萬里之上是晴空還是疾風驟雨,隨他飛得再遠也會牢牢地牽住他,守護他,在他遇到危險、迷失方向的時候將他重新拉回自己的懷抱。

    ...

    所有行動人員離開後,跟塗科一起蹲守在樓梯口的聞閱終於鼓起勇氣戳了戳他的肩膀,小聲問道:「師父,一會兒我幹什麼?」

    塗科像是才發現還有他這麼個人似的,頓時無奈,壓著火氣說:「別人跑就跟著跑。」

    緊接著又補充一句:「往外跑!」

    聞閱張著嘴,看著手裡的一捆繩子,半晌才自言自語地說:「電影裡都是這麼演,拆彈得兩個人,還要拿繩子綁著,像放風箏一樣,萬一炸了,我得把你拉回來啊。」

    塗科:「……」

    「……我覺得……剪紅線吧!那啥啥和啥啥里都是剪紅線,最後都沒炸。黃線也行,說不定這個人也經常看電影,知道我們會選紅線就反其道而行……」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胡說八道!塗科額角青筋暴跳,覺得再這麼聽聞閱嘮叨下去自己可能就忍不住要揍他了。

    「閉嘴!」

    聞閱:「……」

    好兇,但好帥。

    見塗科發火,聞閱不說話了,抱著膝蓋老老實實地蹲著,像個受了氣的鵪鶉。

    一想到幾分鐘前他又是央求又是威脅,說要是不帶他一起就把逼他跟自己親嘴的事昭告天下,塗科的氣簡直不打一處來。

    但扭頭見他一幅委屈可憐的樣子,明知道有危險還硬要跟著來,塗科又莫名心軟了一下,於是輕咳一聲打破沉默,耐著心說:「首先,傻子才會事先幫你區分好顏色等著你剪。專業的排爆工作確實需要主、副兩個排爆手配合,拆一個炸彈可能需要幾個小時,中途不能說話會影響思路,平時無數次地練,關鍵時刻才能形成默契。」

    「還有,那種繩子跟我們的救生繩不一樣,叫排爆繩鉤組,是排爆手用來避免直接接觸,轉移爆炸物用,不是綁人的。」

    「哦……」

    聞閱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最後才有了一點反應。

    塗科又說:「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會把五臟六腑震壞,稍大一點的碎片連防爆服都可以穿透。」

    師父教,徒弟傻傻地聽。塗科被聞閱盯得有些不自在,忽然抬手捏了一把他的臉蛋,很快又扭過頭去。

    「用不到你,別說你拉不動,就算能拉回來,要麼只有一條胳膊,要麼只剩腿。」

    「所以,等會兒大家撤你就趕緊跟著撤,別犯傻。」

    …

    前院的對峙已經持續了一個小時。任穎渾身被汽油打濕,站在傍晚的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久未進食也沒喝過水,體力接近不支,精神時好時壞,十分地敏感脆弱,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讓她猶如驚弓之鳥一般,不停揮舞著火機要求警方離遠一點。

    負責談判的女警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這麼冷的天,你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也要在乎一下肚子裡的寶寶,我送一件外衣上去給你好不好?保證交給你就走。我們聊了這麼久,希望你能相信我。」

    任穎裹緊身上那件毫無用處的針織衫,護著肚子拼命搖頭。

    「我不要......別過來,過來我就點火了。」

    女警嘆氣:「我知道你嘴上說不想要,心裡其實很心疼寶寶的對不對?我相信寶寶也一定感受到媽媽的愛了,想想看,等他出生,每天陪在你身邊,生活會變得完全不一樣,精神也有了寄託,眼前的煩惱算得了什麼呢?」

    「現在胎動很明顯了吧?我還記得我懷孕的時候,每次胎動都興奮地不行,覺得特別神奇,自己的肚子裡竟然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都說孩子是母親最大的軟肋,也是最強的鎧甲。女警說的每一個字都戳在任穎心裡最痛也最柔軟的地方,一點一點地摧毀著她的意志力,讓她幾近崩潰。但或許是恨得太深太過絕望,又認定事到如今已無退路,所以無論別人怎麼說,她還是咬緊著嘴唇苦苦支撐,不肯認輸似的,不願放下赴死的決心。

    女警繼續說道:「你看,這一個小時裡你既沒有點火也沒有引爆炸彈,是不是還有什麼願望,或者想見的人?儘管告訴我,只要能力允許,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實現。」

    有嗎?讓時光倒流,讓父親起死回生?任穎恍惚地想了想,依舊搖頭。

    沒有了,沒有訴求,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對比過去,愛人的欺騙,家人的失望,親戚朋友議論時鄙夷的眼光,如果說這是她人生當中唯一一次被真誠對待,那麼這些善意也未免來得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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