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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32:53 作者: 八口小鍋
奚楊轉身拿起桌上的水杯,做了個詢問的表情,塗科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我爸跟講旭在一個院子長大,七十年代初一起下鄉支邊去了塔庫,住在當地的老鄉家裡幫他們賺工分。後來恢復高考,講旭就返城考了軍校。我爸沒走,留在那邊入伍當兵,娶了老鄉的女兒。」
「那裡條件很艱苦,沒有講旭幫忙他們調不回北臨,所以我爸一直很感激,還讓我認他做乾爹。」說到這塗科輕蔑地笑了笑。「現在想想真是可笑,他從一開始就動機不純。」
「九二年我爸被派去柬埔寨的時候我才上小學,什麼都不懂,他前腳剛走,講旭後腳就有事沒事往我家跑,還帶我去遊樂園,給我買零食和新衣服。我那時候很喜歡他。」
「九二年?」奚楊回憶了一下,有點驚訝。「是『藍盔』嗎?」
「嗯。」塗科嘆了口氣,眸色深沉起來。「應該算是中國第一支真正意義上的維和部隊吧,那時候叫『軍事工程大隊』,我爸那批是維和警察,另一批是工兵。」
之後的事奚楊不願再問,塗科卻繼續說了下去。
「第二年五月份的時候犧牲的,當地武裝用火箭彈襲擊了他們的營地。十天之後遺體送回中國,講旭陪著我媽去接的。那天中午老師把我叫去辦公室,也不說有什麼事,就給我打了滿滿一碗米飯和紅燒排骨,還給我買了瓶娃哈哈AD鈣奶。校長、教導主任都在,所有人就一邊哭一邊看著我吃。」
奚楊身體前傾,伸手拍了拍塗科的膝蓋。
「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別記恨你媽媽。」
「一個人帶孩子的多了,她是烈士家屬,有單位有組織照顧,又不是活不下去。再說找誰不行非得跟講旭?對得起我爸嗎?」
塗科越說越來氣,倒豆子似的吐了個痛快。
「說實話,我一直懷疑他們倆個早就好上了。那個年代想調動談何容易,多少人奔走半輩子、削尖腦袋托關係都回不來,講旭為什麼費那麼大力氣幫忙?她怎麼可能不清楚原因?就我爸還傻乎乎地信任他,引狼入室都不知道。」
「自己的好兄弟屍骨未寒,就在人家家裡留宿,霸占人家的老婆。我奶奶本來就不喜歡我媽,知道以後氣得一病不起,到今天都不讓他們進門。這種道德敗壞、背信棄義的人也配爬到今天的位置?呵呵。」
這樣的心結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解得開的,旁人更是無從勸說。奚楊感受著塗科眼中的恨意,聽他聲音不大地罵了句「狗男女」,於是問道:「你這麼討厭講隊也不想看到他,為什麼還要來干消防?」
「我是想像我爸一樣做個特警的。」塗科滿不在乎地說:「但咽不下這口氣。他們已經結婚了,我沒辦法拆散他們,乾脆上這兒來給他添添堵,看他氣得要命還不敢發火我心裡就特別舒坦。」
幼稚......奚楊無奈地笑了:「何必呢。」
「唉行了,別說我了。」塗科取下掛在床尾的拳套,戴在手上對著空氣比劃了兩拳。「你呢?那時候幹嘛放棄去文工團?文工團提職多快啊,跳個舞,參加個比賽立個功,到今天怎麼也得是師級了。」
奚楊接住他拋過來的另一隻拳套,笑道:「今天回憶得夠多了,先讓我消化消化。我的事情沒什麼意思,都過去了,不提也罷。」
塗科沒再追問,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扔下拳套起身換了條運動短褲。
「去哪兒?」奚楊掏出U盤在他面前晃了晃。「群芳把資料送過來了,看看嗎?」
「晚點兒吧。」塗科穿好褲子,又彎下腰把散開的鞋帶繫緊。「我去下訓練室。」
「又去練拳?」
塗科手插口袋,閒逛似的走到門口:「去教小浣熊打拳。」他拉開門,踏出半步又回頭問道:「哎,你今天洗衣服嗎?幫我也洗兩件啊。」
話音剛落後背就被飛來的拳套砸中,奚楊冷臉看他:「文案工作和整理內務,我只能幫忙分擔一樣,你選吧。」
「知道了,教導員同志!」塗科撇撇嘴,抱怨一句「真不體貼啊」就趕在另一隻拳套砸過來之前迅速溜了。
...
兩點四十五分,周童睡醒,揣著桌球拍和隊友們去了操場。吃飽喝足的小扁跟在他們身後,找了處陽光充足的角落趴了下來,邊打盹邊聽幾個小伙子精神十足地嬉笑打鬧。塗科以為聞閱會準點出現,不料剛到訓練室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他不大卻清亮的歌聲。
午後燥熱,空氣蒸騰,聽不懂的吳儂軟語像夾雜在熱浪里的花香,也像夏日裡的涓涓細水,直往人心窩裡流淌。塗科駐足門外,直到約定的時間過了五分鐘,歌聲戛然而止才趕緊定了定神,推開門一看,穿著迷彩T恤和短褲的聞閱正貓著腰蹲在地上,用一塊沾了水的抹布擦拭健身器械。
塗科:「......」
聽見動靜聞閱趕緊起身,攥著抹布興奮又克制地朝塗科笑。
「塗隊!」
塗科微微頷首,不自然地避開他的目光,在拳擊台邊的板凳上坐了下來,撿起一捆跳繩拋了過去。
「中午沒吃多吧?」
聞閱接住跳繩,趕緊把抹布掛在一邊,拼命搖頭:「沒有沒有,就吃了半碗飯。」
「那就好。」塗科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先跳十分鐘繩,速度要快,交叉著跳。跳完再做一百個伏地挺身,二十五個一組,中間休息不准超過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