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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32:53 作者: 八口小鍋
    快速固定傷處後,昏迷的消防員戴上了呼吸面罩,被武煒和另一名隊員背下了樓。防火門已經微微變形,火舌不斷從門縫裡向外舔舐,張思琦用消防斧將門徹底撬開,高溫瞬間裹挾著烈焰撲了出來。

    火勢比想像的還要猛烈,內部溫度至少在六百以上。部分暴露在外的鋼桁架已經明顯開始削弱、伸長,這意味著天花板隨時可能坍塌。呼救器的聲音清晰可聞。面前幾處明火被堵威用手持滅火器撲滅,開闢出一條通道,三人依次進入,終於看到不遠處有紅色的光點在煙霧與火光中閃爍。

    另一名消防員被困在一間尚有實體牆分隔的商鋪里,距離消防通道七、八米遠。倒下的貨架和燃燒的貨品將他阻擋,面罩已經破損,身體被電纜電線重重纏繞,一旁扔著兩個空的氣瓶。

    三人合力撲火,搬開貨架將人拖出。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一陣建築材料斷裂的聲音,張思琦立刻大聲喊道:「快走!要塌了!!」

    話音剛落,只聽「轟」地一聲,面前所有的可燃物品同時起火,包括先前並未燃燒的和剛剛才被撲滅的,都重新竄起了火苗,瞬間將沒來得及撤離的三人包圍其中。

    與此同時,頭頂早已無法承受荷載的天花板一塊接一塊墜落,揚起的大量塵土與濃煙一起,將視線徹底模糊。

    ...

    十分鐘前所未有地漫長。商城外圍的臨時攤位和貨物堆垛已經清除完畢,高噴消防車陸續進入,水炮再次做好了準備,就等干預小組安全撤出後集中將大火撲滅。

    每個人都聽到了那聲巨響。

    同一時間,背著傷員的武煒出現在了南側入口。哪怕沒有經驗,周童也知道轟燃的原理和危險性,顧不上管什麼命令不命令,當即飛奔過去高聲問道:「教導員呢?!」

    武煒氣喘吁吁,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塗科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過來,一把推開周童,揪住他的衣領又問了一遍:「奚楊呢?」

    「在後面......堵威和張思琦......還有一個傷員......」

    塗科的臉陰沉地嚇人,頭也不回地對周童說:「叫向隊搭雲梯準備強攻,去拿空呼和熱成像儀給我。」

    向宇已經跑過來了,一聽這話連忙阻止道:「增援就快到了!你不能進去!現場還要靠你指揮!要去我去!」

    周童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自己的無能。學習好能怎樣,當了兵又怎樣。早知道有一天會站在這裡,他寧願當初追隨周艦的人是自己,努力活下來,努力去挽救戰友的生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等著,等一個也許再也不會回來的人。

    又一次。為什麼......怎麼可以!

    ...

    「教導員!!思琦」

    包括向宇在內的所有人同時奔向正門,每一聲腳步都像踏在心口一樣鈍痛。

    「還他媽有我!」渾身沒有一處乾淨的堵威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扒掉面罩摘下頭盔,露出被熏得漆黑的臉朝衝上來圍住他們的人抱怨道:「給我一瓶水啊!」

    防火服有幾處邊角已經碳化,一張清秀的臉上沾滿了污泥。奚楊將傷員交給醫生,又查看了張思琦的狀態,目送兩台擔架上了救護車,對一旁黑著臉的塗科說:「別瞪了,就超了兩分鐘,該罰罰。」

    塗科半天不說話,看他掩飾到極致的驚慌,過了好久才哼笑一聲道:「我看你是欠收拾,等著講老狗找你麻煩吧。」

    看他走遠,奚楊重重嘆出一口氣,揉亂自己一頭汗濕的短髮,無奈心說沒進去之前還打包票要保我呢,怎麼生死走一遭出來就變了?

    再看堵威,已經被隊友用瓶裝水從頭到腳淋了個濕透。

    商城和工廠幾乎燒毀,好在火勢得到了控制,沒有波及旁邊的寫字樓,就算打了勝仗。

    救援暫時結束,滅火還在進行,二期攻堅人員撤出,支隊調來的後援再次補上,剩下的就是內外梯次同時進攻,消滅零星殘火。但奚楊不打算休息,一面想著該抽空把這次逃生案例整理出來編進教材,一面邁開步子要往臨時指揮處去,一轉身卻撞上一道滾燙的視線,隔著人煙,隔著喧囂,隔著風聲、水聲和飄飛的灰燼,將他連同他身後的烈火和廢墟一起定格。

    那是淚光嗎?還是幻覺。為何似曾相識,又比記憶中的還要強烈。

    第8章

    從背著傷員、拖著張思琦帶著堵威一起出現在商城正門入口時,那道目光就像長在了他的身上,緊緊追隨,不敢有一刻停歇,好像一不小心一眨眼,他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喜交加之中,恨不能立刻聽他親口講述剛剛經歷過的危難,又絞盡腦汁花招百出要逗他開心,試圖讓他忘記那瀕臨深淵的記憶,就像塗科,明明急紅了眼卻不肯透露一絲擔憂之情,仿佛那會否定、傷害他的能力和自尊,是不該賦予一個浴火歸來之人的情感。

    只有周童,眼裡的恐懼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奔涌席捲著擊垮防線湧進胸膛,將乾涸的心泡脹得酸澀發軟。

    於是忍不住迎著目光走向他,無視橫穿而過的人和地上橫七豎八的阻礙,暫時放下維持了太久的理智,放任自己踩在失控的邊緣。

    臉頰因高溫的炙烤而滾燙髮紅,沉重的隔熱靴讓邁出的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但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也不忘將掌心的汗漬和污泥在身側偷偷一抹,到了跟前卻只淡淡一句,路過一般無心又無意,仿佛不是為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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