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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9:41:03 作者: 絮枳
邢舟來的時候帶好了自己的貼身衣物,這東西不可能是給他買的。
是誰需要,不言而喻。
桑暮直接低下腦袋,埋頭吃飯,一聲不吭了。
這裡很久沒有人住,逢著西嵐的雨季,一些陳年舊物已經潮到發霉。邢舟不知從哪兒找來幾個大紙箱,廢棄的東西全部歸整扔掉。
他還從床下翻出了幾個舊相冊,裡面都是幾十年前外婆他們的照片。就算有塑料薄膜作保護,不少照片還是發了黃,透露出一股陳舊的年代感。
這些東西都被邢舟打包放進了紙箱裡,打算離開之前寄回棲梧。
見邢舟院裡院外的忙活,桑暮也沒閒著,跟在他身後東跑西竄。一次次被邢舟按回空調房,一次次又再偷摸著跑出來。
在桑暮不知道第幾次湊到邢舟身邊的時候,他終於打消了讓她待著什麼都不做的念頭。
邢舟蹲在箱子前,雙臂隨意搭著膝蓋。風扇吹不散多少熱浪,手臂上都滲出汗液。
偏生旁邊的姑娘不一樣,穿著過分不合身的衣裳蹲在他旁邊,寬大的衣擺幾乎把她整具身體都罩住,跟長在地上的小蘑菇似的。頭髮扎了個丸子,渾身清清爽爽,也不冒汗。
邢舟伸出手背碰了下她的臉,玉涼綿軟,和他像是兩個極端。
突然被個滾燙的手背碰了下,桑暮條件反射地往後躲,模樣嫌棄,「你幹嘛。」
邢舟笑,「看看你怎麼生得這麼不一樣。」
「......」
怎麼說的都聽不懂,奇奇怪怪的,桑暮沒搭理他。
「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閒不住?」邢舟停頓了下,打趣道:「看來是昨天晚上休息好了?」
提起昨夜,桑暮臉上一熱,不自然道:「我、我就是無聊而已...」
聽著她漸漸弱下去的尾音,邢舟也沒拆穿她,只道了聲,「行。」
桑暮沒明白邢舟這聲行是什麼意思。
下一刻,他傾身靠過來,手臂直接攬抱住桑暮的身子。在她的一聲驚呼下,邢舟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邢舟站起身,扛著桑暮在自己肩膀上坐穩。
突然升到這樣的高度,桑暮嚇得抱緊邢舟的脖子。好在他肩膀寬碩,桑暮可以坐得穩穩噹噹。
「邢舟你放我下來!」
邢舟的身高本就超過一米九,坐在他肩頭,超兩米的視野高度讓桑暮心驚膽戰,生怕摔下去。
「不是說要幫忙?」邢舟大步往前走,手臂環著桑暮的雙腿,「那就幫幫唄。」
靠牆有一排立式衣櫃,衣柜上堆滿了雜物,還有各種布包袱。
其實邢舟自己去拿也不費事,不過是想順著這姑娘的意思來罷了。
走到衣櫃邊上,以桑暮的高度,可以看清柜子上方凌亂的擺設和灰撲撲的塵土。
「那個紅布包的東西,把它拿下來吧。」邢舟怕拍桑暮的腿,「別怕,我抱著你呢。」
這話倒是給了桑暮點安全感,她遲疑了下,還是放開手去拿。
東西沒什麼太大的重量,不過分量紮實。
邢舟慢慢放下桑暮,從她手中接過,又擱到地上。
比較尋常的扎包袱的方式,上面只打了一個結。原本桑暮以為裡頭會是舊衣物之類的東西,打開才發現是一摞摞繡好的鞋墊。
現在這年頭,已經很少見純手工的繡花鞋墊。上面的花紋是手繪的,繪好後再沿著紋路繡上去,用縫紉機納個幾圈兒,底子紮實,墊在鞋裡舒服襯腳,還耐穿。
幾十年前生活窘迫的時候,很多人都會扎這樣的鞋墊,布鞋底磨薄也不礙事,一雙鞋能穿好幾年。
早就過了那樣困苦的年代,孩子們腳上踩著更新的款式,更舒服的布料,這樣的鞋墊好像已經被時間淘汰。可老人的習慣沒變,沒事兒就喜歡納幾雙,想著等孩子們回家送出去。
花樣和配色看著老土,但一針一線都是濃厚的牽掛。
紅布包里的鞋墊大小不一,應原本是屬於不同的人,只不過都放在箱底積了灰。
因為知道不需要了。
邢舟低頭盯著那幾摞厚厚的鞋墊,眼皮遮住瞳孔,也擋住了升起的情緒。
粗糙手掌摸上去,細密的針腳甚至找不到線頭。不算軟,還有些硬,但勝在紮實。上面有股淡淡的潮意,好像能感受到在這擱置幾年的時間裡,它生出的霉腐味兒。
桑暮的目光從包袱緩緩移到邢舟身上。
他沉默地翻看著花紋重合度極高的鞋墊,臉上沒什麼表情,視線看著淡漠,生冷得厲害。
但桑暮卻從這漠然的表情下看出了些別的東西。
心間湧起股澀感,桑暮看著邢舟,突然就覺得鼻酸。
邢舟是真不知道能翻出這些陳年舊物。
記憶里,外婆總是喜歡做這些針線活兒,會拿著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油性筆描圖樣。外公陪著她畫,她還嫌棄外公畫得太難看,兩個老人到了暮年依舊會拌嘴。
不知道從幾歲開始,他就很少在外婆家見這種鞋墊了。外公外婆喜歡村裡的生活,不願意去城市,他就每隔段時間回來住幾天,逢著節假日和周末,父母和幾個舅舅姨姨也會過來,幾家人關係很好,常常組織著陪老人出去旅遊。
只不過現在想來,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還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