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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31:30 作者: 明桂載酒
    「…………」

    她到底怎麼做到的對話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燕一謝額頭三條黑線。

    閃爍的無人機將光束照在山頂, 穿破深夜的樹影, 落下來的光斑仿佛一輪輪落在地上的小月亮。姜寧披著毛毯, 跳起來歡呼了一會兒, 忍不住掏出手機,放了首吵人的BGM。

    安靜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燕一謝冷靜地環顧了一眼四周, 確定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 就沒人在山上, 否則這麼丟人現眼的事情,他可能會考慮拿件外套將腦袋蒙上。

    鬧騰了片刻, 姜寧忽然在少年身邊席地坐下來,一副要深夜促膝長談的架勢,還點開手機, 切換了一首安靜悽愴的音樂。

    燕一謝:「…………」

    可真是有儀式感啊。

    姜寧遙望著夜色里遠處拍打著岸邊的海水,心中情緒翻湧,重生回來以後發生了太多的事,她有時候也憋得慌, 因為找不到人傾訴。

    她不知道自己每走的一步是正確還是錯誤,就像現在:她不知道提前揭穿了父親出軌的事實,讓家裡提前八年只剩下三個人, 最終會讓母親和弟弟的生活變得更好還是更壞。

    畢竟一切都是將要面臨的真實的生活。而不是遊戲選項,知道了一個錯誤選項後,選擇另一個選項就可以完全逆轉。

    她還擔心,如果命運早在暗中標好了既定的路線,該來的饋贈和厄運一定會來,無論怎麼規避,最終都會走向相同的結局,怎麼辦。

    或許是少年帶她來這裡,讓她久違地有了傾訴的欲望:「不管怎麼說,我最感激的事情,就是能回來。」

    「回來?」

    姜寧點了點頭,情不自禁地道:「上輩——以前,我認識一個朋友,因為和家人不合,厭惡家裡的一切,早早地就離開家,恨不得永遠都不回去。因為急於證明自己,她總是忙於賺錢,好像無論多少錢都不夠一樣。然而等有一天她再回來,發現記憶里的一切都已經變了,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她以前急於擺脫的家,等她再想抓住,卻抓不住了。」

    這一瞬,姜寧忽然改變了主意,不想重複上輩子功成名就的人生。

    假如重來一遍,她的人生只是待在海邊這座小城市,夏天買買橘子,冬天堆堆雪人,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幸好胡同的小路還沒變。」鄭若楠還在,姜帆還在,還有,身邊的少年……也還在。

    姜寧說著一些讓人根本聽不懂的話,卻把自己說淚目了。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吸了吸鼻涕,看向身邊的少年。

    少年穿著雪白的衣服,坐在輪椅上,嫌棄地看著她髒兮兮的臉,不由自主地離她遠了一點。

    姜寧:「……」

    「餵。」姜寧怒道:「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送一個肩膀過來嗎?」

    燕一謝顯然有潔癖。

    他冷著臉,盯著她的眼淚鼻涕,很為難。

    仿佛做了極大的心理鬥爭後,他才攥著拳,肩膀朝姜寧稍稍側了側。

    姜寧笑嘻嘻地站起來:「哈哈哈,我和你開玩笑的,你還真把肩膀送過來了?真可愛。」

    少年頓時漲紅了俊臉,在夜色里勃然大怒,拍打著輪椅扶手:「姜寧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這麼鬧騰一番,姜寧感覺自己情緒完全好了。

    這一晚的燕一謝對她而言,就是她給姜帆的那一路的橘子。

    以後的人生當中,每一次回想起父親離家的這一天,她的記憶就不全然是悲愴,而還有深夜朦朧的月亮、波瀾起伏的大海、閃爍著光芒的無人機……還有少年紅欲滴血發怒的俊臉。

    *

    姜家出了事,姜寧請了幾天假,沒去學校,留在家裡陪伴狀態不太好的鄭若楠,並幫助鄭若楠將家中幾個房間收拾一遍,該丟的東西全丟了。

    除此之外,就是接待郭律師,準備起訴事宜。

    她從蘭珍珍那裡得知,姜柔柔這幾天也沒去學校。

    姜柔柔逃避去學校是正常的。

    這幾天恐怕全校都知道她是私生女的事情了,她害怕遭到別人的目光,只怕正在纏著姜父,哭著要轉學。

    而至於姜父和老太太,胡同里有個鄰居說在市中心便宜一點的賓館見過他們。

    鄭若楠絲毫不介意家醜外揚,將姜父出軌的事情已經告知了姜父的單位。

    姜父雖然不至於被開除,但以後在單位要想繼續毫無貢獻地待著,壓力只會更大。

    姜父離開家的時候帶走了一部分錢,大約有四五萬左右。這筆錢雖然不夠太大的花銷,但是節約一點,足夠他和老太太、姜柔柔三人生活一陣子,直到他找到除了現有工作之外的第二份兼職。

    到底是多年夫妻,鄭若楠雖然心中恨透了他,可到底是沒有將這張卡也要回來。

    給他留了最後一點餘地。

    只不過,由於鄭若楠把那三個人的衣服等物當天就扔進了垃圾桶,所有的一切姜父都要給老太太和姜柔柔重新買了,這使得姜父更加拮据。

    或許是因為心中愧疚,姜父一直不敢露面。

    只有老太太隔三差五過來鬧。

    不過鄰居們平日裡就不太喜歡姜家嘴尖的老太太,此時也沒有人站她那一邊,她一來撒潑,鄭若楠便把院門緊閉,充耳不聞,鄰居也對老太太繞道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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