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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5:23:01 作者: 葉淅寶
她沒有再問下去,只是說:「一定要難過的話,那你少難過一點好不好?」
周嘉渡像是被這句話給逗笑了:「哥哥儘量。」
「下雨了。」
「嗯。」
兩人又聊了兩句瑣碎。
掛掉電話後,遲茉坐在一旁乾淨的石磚上,像小時候在姥姥家門口看雨一樣,一直待到雨停。
雨停後,她去小區的便利店買冰激凌,地上有很多水坑,水坑裡有一汪明淨的藍天。
遲茉在小區中心的湖邊,吃完那個冰激凌。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隻去年見到的通身雪白的小狗,竟然還在,又跑到她的腿邊,搖晃著尾巴。
遲茉剛開始還不敢認,不知道是不是同一隻。
後來看小狗狗一直圍著她打轉,還用髒兮兮沾著雨水的爪子扒拉她的裙子,她才確認,就是當初那隻。
遲茉和小狗狗玩了一會兒,準備找時間去超市給它買點小狗能吃的零食。
回家後,她發現周嘉黎發了一條朋友圈,背景是灰色的,下著雨,一群人打著黑色的傘,在山間走。
配著文字:「再見。」
她認出,那群人里,有周嘉渡,照片裡的他,看起來更瘦了。
遲茉的心像是被人揪住,無法抑制地難過起來。
沒想到晚上的時候,周嘉黎竟然主動聯繫起她來。
周嘉黎告訴遲茉,周嘉渡的情緒很不好,因為媽媽去世之前,沒有告訴他。
剛開始遲茉不明白,什麼叫「沒有告訴他」。
然後,看過她又發來的幾條微信,遲茉才知道——
原來,周嘉渡的媽媽不是自然死亡。
苑梔在剛患病的時候,就有了這樣的想法,她從一生下,便美得驚人,她無法容忍自己一天天變老、變醜,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
苑梔沒有隱瞞他們,她坦白地告訴了大家自己的這個想法。
儘管在最開始,所有人都不同意,可是他們還是逐漸被苑梔勸服。
周崇山愛了苑梔一輩子,雖然年輕的時候因為他的魯莽,有過很多不愉快,可是他從來都是把苑梔的想法放在第一位。
即使這次的代價是永恆地失去她,他還是,最終同意了。
唯獨周嘉渡,一直不同意,強烈地反抗。
他無法接受媽媽不去積極地治療,明明從小到大,都是她教會的他,要學會堅持,要敢於和苦難鬥爭。
那會兒周嘉渡在苑梔的床頭哽咽著,說自己不同意。
苑梔握住他的手,溫柔地笑著:「好,好,聽我們阿初的,媽媽一定努力,好嘛。」
即使在生病,她說話的時候也像是在撒嬌。
可苑梔最終還是放棄了,她沒有實現自己許下的承諾。
六月份,一個普普通通的雨天。
苑梔把周嘉黎、周崇山,還有一輩子的好朋友,都叫了回來。
他們守在她的床邊。
那天苑梔化了一個很漂亮的妝容,身上穿著鴉青色的旗袍,笑著看他們。
她唱了一首年輕時喜歡的曲子,鄧麗君的,然後在眾人的哭聲里,靜靜地離開這人世間。
周崇山在昏沉沉的房間裡,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見到苑梔時的場景。
也是一個雨天,江南十里水鄉,十八歲的少女穿著旗袍,在年久失修的老宅子裡唱著曲兒,笑得一臉明媚,轉頭見到他時,眼睛裡寫滿驚訝。
後來他用了點兒手段,把她帶到了自己身邊,可很長時間裡,他再也沒有見到苑梔那樣笑過。
周嘉渡原本在擔心遲茉那個小姑娘最近心情有沒有好一點,突然接到周嘉黎的電話,電話里是她壓抑不住的哭聲:「阿初,你快回來吧。」
周嘉渡闖了很多個紅燈,握著方向盤的手不住地顫抖,趕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苑梔那安靜又溫柔的笑顏,和僵硬的身體。
她扔下了他。
她還是選擇了放棄。
周嘉渡看著滿屋子進進出出的人,恍然明白,原來自己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他想笑,可是笑聲發出來,變成了一種近乎哽咽的難過。
……
遲茉看著手機上的對話框,一時之間,心情難以言明。
她無法想像周嘉渡被媽媽瞞著,是該有多難過。
可當她準備去找周嘉渡的時候,就收到周嘉渡發來的微信:【小茉莉,哥哥去美國了,這個夏天不能陪你玩了,你沒事的時候,就去找林姿或者朋友,別一個人悶在家裡。】
遲茉當時整個人都慌掉了,她以為周嘉渡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連忙給他撥過電話,可是關機了。
遲茉就一直打一直打,邊哭邊打。
過了很長時間,很長時間。
周嘉渡給她回過來,聲音焦急:「遲茉,怎麼了?」
他很少連名帶姓這樣叫她。
周嘉渡一下飛機,看到手機上那來自遲茉的數也數不清的未接來電,他立刻不安,苑梔那天去世的難過和慌亂,再次襲上他的心頭。
「阿初哥,你是不是走了?」
「嗯,剛下飛機。」
「你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遲茉哭著問,哭得無措又可憐,「你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你怎麼說都不說一聲……」
半晌,她忽然聽到一個低沉沉的笑聲:「小茉莉,不就是訓練三個月嘛,這麼捨不得哥哥?」